隆冬时节的京师,天至酉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无边的夜色中,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的大门外,一个全身夜行衣,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的人,手持长剑,对着门口的侍卫们不住地冷笑。
自从锦衣卫创立以来,还从未有人敢闯诏狱,甚至连动过这样心思的人也没有。因此诏狱虽然戒备森严,在此值守的侍卫却是十分清闲,整日聊天打混。
此时突然冒出一个不速之客,众侍卫一时惊呆了,足足几秒钟的时间,虽也没有反应过来,全都立在当场。
还是那名锦衣卫千户率先回过神来,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狂徒!给我拿下!”
孰料话音未落,他只觉眼前一花,身前的夜行人已经失去了踪迹。千户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撞见了鬼,赶紧揉眼细看。
可他猛然间感觉到胸口巨痛,低头一看,一柄长剑的剑尖,已经从前胸冒了出来!
原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夜行人已经用迅捷无伦的身法,绕到了他的背后,将他一剑刺了个透心凉!
直到此时,众侍卫才反应过来,纷纷将刀剑掣出,大声呼喊道:“有刺客!”
那夜行人一剑刺死千户,更不停手,毫不留情地对门口的十余名侍卫发动了攻击。
众侍卫原以为人多势众,可以将刺客困住。孰料这人却如泥鳅般狡猾,剑尖眼看就要刺到他了,他却总能突然将身一扭,从一个似乎不可能的角度脱身,然后将招术使老的侍卫一剑刺死。而且,每一剑都是刺在咽喉。
顷刻之间,诏狱门口已经躺下了七八名侍卫。可门口这一开打,里面的锦衣卫早被惊动,不知道有多少侍卫,如潮水一般从院子里向这里奔来。更有人敲响了报急用的大锣,那刺耳而紧密的锣声,在黑暗中传出去很远,就连远在两条街之外的北镇抚司,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那夜行人见侍卫越来越多,却是冷然不惧,竟然围着朱由检一行人的三辆大车游走起来,与侍卫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一会儿跃上车,一会儿又钻到车下,真如一只敏捷的燕子。
大门口处被这三辆大车一堵,显得十分狭窄,侍卫们虽然人多,却无法展开合围。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被那人刺倒了五六个。
此时,在诏狱大堂值班的一名副千户也赶了过来,见拉粪的大车碍事,怒喝道:“那几个倾脚,赶紧给我滚开!”
朱由检等人刚才一直假装害怕躲避,见此机会,忙推上大车,往外就走。而刚才在门口值守的那些侍卫,除了被杀掉一多半以外,其余的全都在与那人厮杀,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这就是朱由检的b计划:由燕凌扮演刺客,在众人出诏狱大门受阻的情况下,强闯诏狱,制造混乱,好让朱由检脱身!
出得大门,几名腾骧右卫见锦衣卫的侍卫越聚越多,从远处的北镇抚司也开始有人往这里赶来,紧张地小声问朱由检:“现在怎么办?”
朱由检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于是一行人推着三辆大车,专捡僻静的小巷钻,三拐两拐,终于离开了诏狱,消失在京师那数不清的街巷之中。
而此时的那个夜行人,也就是周奎的高徒燕凌,却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风雨不透!
锦衣卫到底是训练有素,个个手底下都有真功夫,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渐渐稳住了阵脚。尤其是那名指挥的副千户,见刺客只有一人,心中大定,并不忙着让众侍卫一拥而上,尽快将刺客拿下,而是让众人稍稍散开,封死了刺客的所有去路,再来个瓮中捉鳖。
刚才燕凌借着混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占了不少的便宜。可如今被困在一个大圈子里,无处遁形,顿时落在下风。他拼尽全力,左冲右突了一阵,却只是刺倒了几名侍卫,刚刚露出一个小缺口,立即有后面的侍卫补上。
燕凌缠斗多时,却始终无法突破包围圈,心中也发起急来,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但众侍卫见他剑法精奇,招招致命,也不敢拼命攻击。
副千户见状冷笑道:“好个凶悍的贼人!众人暂退,长矛手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处在包围圈最里面一层、手持刀剑的侍卫往圈外疾退,而原本在包围圈外面候命的一队长矛手,立即上前几步,结成一个圆阵,对阵内的燕凌猛刺过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刀剑虽有短小轻便的特,利于近身格斗,但若被长矛手结成了阵,则根本无法再近敌身,变成了只能招架、不能还手的必败之局。
燕凌见长矛手上前,心中暗自叫苦,手上却是一刻不停,挥舞着长剑,将刺向他的枪头闪过,却狠狠地劈向枪头后面的枪杆。那长矛的枪杆都是硬木制成,被精钢打造的长剑一砍,顿时断为两截,变成了一根根烧火棍。
但即便如此,长矛手却仍化枪为棍,不住地往燕凌身上招呼。而此时,包围燕凌的侍卫已达到百人以上,比刚才更加难以脱身。燕凌气力渐渐不支,一时间险象环生。他自知难以幸免,打着打着突然仰天长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作为。今我葬身此处,死得其所,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