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安培瑟尔港的一年中最繁忙的时节是从每年的三月开始的。但从二月开始,北方解冻,商人们就将南境的货物打包装船,输送到刚刚从严冬之中复苏的科尔科瓦,西赫行省,让德内尔境内的皮草、琥珀与烟叶,戈兰-埃尔森的松子、木材每年的这个时候在此云集,至于托尼格尔?托尼格尔没有特产,商人们只关心口袋里的金子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没人会去关心穷乡僻壤里会出产些什么。
想来也多半是强盗土匪什么的。
据说去年入冬之前,几只船队装载粮食运入了托尼格尔,从安培瑟尔到布诺松,每一个听说这个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那里的乡巴佬竟然有钱完成交易?当然,大概也没多少人知道托尼格尔还拥有埃鲁因仅有的三座银矿山之一,但话又说回来,银矿是领主大人的,和大伙又有什么关系呢?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总而言之,商人们还没来得及确认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南方叛乱与战争的消息有传了过来。这可好,非但有强盗和土匪,连叛军都出现了。这又从侧面证明了托尼格尔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在老爷们的眼里,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老话简直就像是箴言一样准确无比了。不过大多数大腹便便的贵族老爷本来享受于南方的皮革、香料,带着产自山野之中的珠宝首饰的时候,就不必知道它们原产自哪里。虽说而今埃鲁因内外交困,南方和北方同时笼罩着战争的阴影,商人们又是信息最灵通的一群人,受此影响,大部分商业活动都停滞下来。但安培瑟尔到依托林这一带王国的经济核心、自由贸易港以及圣殿许诺的永久中立地区,金币还如同血脉一样在缓缓流动着。
在奥弥托斯,费斯通向安培瑟尔港最近的一座哨所,群山环抱之中,林间峭寒未消的松林才刚刚抖落了针叶上的积雪,安列克青色的山脉上解冻之后留下来的冰水形成潺潺山溪在林间流动着。一队骑手经过森林之中的大道,鸟雀拍打着翅膀从道路两旁的枝桠之间飞起,落下几片羽毛来。
尼玫西丝带着手下的骑士们在这一带巡逻,王立骑士学院的第一期士官生而今大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身后的是芙蕾娅,这个半年之前还青涩的乡下少女而今穿上骑士甲也似模似样,脸上渐渐有了属于军人的威严——只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头发束起来,额头上上一次比武后留下的印记还在,不过淡了许多。
她将狮心剑佩在腰间,公主叮嘱她不到必要时刻尽量不要拔出这把剑来,因此她另外使用一柄普通的钢剑。带着两把剑的骑士少女看起来呆得有些好笑,不过芙蕾娅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民兵队每一把剑斗士很珍贵的财产,如果可能的话,她大概还会多带上几把剑,就好像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似的。
其实这就跟穷怕了的人一有机会就要把钱存起来的心理是一样的,只不过骑士少女至少还明白一名骑士带上五六把剑是非常可笑的,再说马也受不了。
在学院训练期间每个月每人都可以领到一柄新剑,这是由于训练的强度太大,肯认真去保养剑的人又不多,大多数人一年下来要换把剑。
蕾娅每一次领到属于自己的剑就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床下面的箱子里保存起来,如今已有六柄。
这是学院里的一个老笑话,尼玫西丝知道这个事情后将她找来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芙蕾娅吓坏了,老老实实地承认她是想等回到布契之后将这些剑交给布契的民兵们,这样他们能更好地保卫自己的家园。
尼玫西丝听了这个回答后沉默了半响,最后不置可否。而布契的女武神依旧我行我素,筹备着她的民兵大业,这一件事有那么一段时间内在整个学院都相当有名,甚至连公主殿下也略有耳闻。但等到芙蕾娅成了狮心剑所认可的人,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今天的芙蕾娅表情略显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学院那么远执行任务,虽说在布契时连真刀真枪的杀阵也都闯过,但一想到像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竟要担当起保护公主殿下的重任,未来的女武神就有神经质起来,总觉得风吹草动都是敌人。
在她一旁,尼玫西丝虽然也很认真,但那是冷静,女骑士锐利的目光如同利箭一样穿过两侧森林,终于在自己身边发现了巨大的不妥。她看了芙蕾娅一眼,然后再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芙蕾娅,你在干什么?”
“啊?啊!”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答道:“在在!”
“有那么值得你紧张的吗?”女骑士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没没有啊。”声音都抖了。
骑手们一下低笑起来。布雷森忍不住在后面摇摇头感到好笑,他是和布兰多、芙蕾娅一齐从布契杀出来的人,虽然他没有和布兰多走一条路线,但警备队方面同样是杀出一条血路。在布契时,他曾经喜欢过这个女孩,但最终发现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今经过磨练与成长之后,两人之间就只是战友而已——连带他对布兰多的敌意也淡了许多。
这么多事情接连发生之后,布雷森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过去肤浅的争强好胜而今看来也已稍显得幼稚,就好像年轻的已经化为了另一种内蕴感情一样,变得深沉而稳重起来,与王国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而在他身边,大多是怀着同样想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