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背着包,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她走过很多地方,看了许多风景,有时候停下来打工,赚了路费接着走。她要让眼睛看到不同的景物,再在脑子里描绘这些景物和民俗。这样就不必去想,那些不想记得的事;不用去牵挂,不该牵挂的人。
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她要努力学会遗忘。可是在暗黑的夜里,睡在小旅馆的床上,苏佩所有的努力全部变得不堪一击。思念像毒瘾一样在她的体内发作,肆意啃噬着她的身体和灵魂,折磨得她夜不成眠,憔悴消瘦。
苏佩过山西,经陕西到四川,一路向西进青海,在一个叫花隆县的地方停留下来。
这里一半以上的人是回族,男人戴小白帽子,女人围着围巾。也有汉族和藏族。这里很寒冷,全年无霜期只有八十九天,但是天蓝的纯净透亮。人们主要靠养羊和种植青裸、小麦维持生计。这里很贫穷,人们住在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子里,一家人全年的收入,只有几百块钱,但民风纯朴。
这个地方很多人会造枪,一支枪成本大约一百块钱,卖出去能得到几百块钱,相当于全年收入,所以屡禁不止。这里也有希望小学,可是很多人家并不送孩子上学。苏佩在依什尕镇住下来,在小学里教书。
学校里算上校长有五个老师,除了苏佩和于姐,都是本地人。于姐是志愿者,一年后还回上海。苏佩教低年级,每天带着一群小娃娃啊哦呃、医呜愚,一加一等于二,四减三等于一。晚上吃了尕面片,拿上只酸甜的酥梅梨,去草滩上走走,抬头望望辽远深蓝的天空,心渐渐的平静安宁。
苏佩离开贾佳玉以后,就没回家乡了,也没给舅打过电话。她不确定贾佳玉会不会找她,她不愿意见到他。不知道舅和舅妈好不好,杨毅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女朋友?
苏佩有一次梦见爸,爸跟她说冷,是没人给爸妈圆坟吗?还有一次梦见爸妈的骨灰,被大风吹走,苏佩急得坐在地上哭,哭着醒过来。苏佩有时候想回家看看,可只是想想。
离开贾佳玉两年了,他应该结婚了吧,也许做了父亲。他的孩子一定像他,又聪明、又漂亮。他的妻子一定很爱他,每天对他嘘寒问暖,和他举案齐眉。他一定很幸福吧。
他也许已经把她忘了,或偶尔会想起她,然后不屑地挑挑眉毛,怀疑当年怎么会和她这样愚笨普通的人生活在一起,再嗤笑一声,把关于她的记忆删掉。
苏佩想,这么久了,贾佳玉就算找过自己,也早就放弃了吧。去镇上打电话给舅,贾佳玉只在她刚离开的时候找过她,苏佩放心了,打算放假回家看看。
贾佳玉醒来,抹掉眼角的水痕,他又梦见苏佩了。她在果园里打秋千,一下一下轻轻的荡,她的白裙子随风飘动,脚丫晃来晃去。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娇嫩红润的脸上。
贾佳玉的心温暖柔软,慢慢接近她。苏佩看到他,微笑着向他跑来,捉着他的手摇啊摇。他想把她抱在怀里,她却离他越来越远,他怎么也追不上。
贾佳玉大声叫着宝宝快回来!苏佩悲伤的看着他,身子越来越淡,终于消失……贾佳玉睁开眼睛,摸摸心口,那里又酸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