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府门外街面开阔,一旁便有纵横两道,道上车马不断,人来人往,喜眉站到了府外,背后是合得严实的大门,她突然迷惘了。只是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忘了想,自己要去哪里。
喜眉抱紧了包袱,举目四望,不免觉得自己凄凄凉凉。突然,庆府墙院旁绕出来两人,其中一人立在墙沿下正朝她招手。喜眉顿觉眼眶湿润,心中也立即去了怯意。
三个人离开了庆府,并走得越来越远,喜眉没有再回头,却也没有说话。
桑梓见她两人都沉默着,便问道:“现在去哪?”
音顾站定,原想等喜眉这么问,结果她只是一迳地不作声,似乎心中多有迷茫。喜眉想了想,才低声道:“二姑姑一早才来过,却没想到转个头我就被休出了家门。我想去找她。”
音顾了头,对桑梓道:“你先回去我那,我送她走一趟。”
桑梓拿了钥匙便走了。
音顾与喜眉走在街上,一路赶行,她只觉喜眉的脸越来越见悲切,等看到了越巧嘴的家门时,眼里就已经被泪水浸润了,待到见着越巧嘴的面,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越巧嘴不明所以,只得慌忙把她接到家里,然后搂着也是一通痛哭。
音顾并没有进房里,那是属于她们娘俩的地方,喜眉需要这样的倾泄。
在哭声中,越巧嘴断断续续地知道了喜眉被休一事,气得火冒三丈,直按捺不住要去找庆家理论,喜眉死死地拖住了她,好说歹说才让越巧嘴打消了念头。纵是如此,越巧嘴也还是立在门口朝着庆家的方向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那样的大户人家,娶了喜眉是喜眉的福气,休了她,越家也拿着没有任何的办法。越巧嘴看着休书上的官印,最后只剩下叹气的份。
两人在房里或哭或说了许久,喜眉这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与亲人这么发泄一通,倒真有些舒畅了。
音顾见两人情绪都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便端了水进去。
越巧嘴见到音顾,忙站了起来,满脸的感激:“音顾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家喜眉在这样的时候有你在身旁帮衬着,总好过独自一人对付那群白眼狼。”
音顾微微笑了笑,倒是问喜眉:“你是要在这里住下么?”
喜眉一愣,她只是心里难受,想找二姑姑来说说,却没想要住下来。
不过越巧嘴忙拍着xiōng脯表示:“自然是住在这儿。不但是住在这,改明儿我再请人看看,说什么都要给喜眉再说个好婆家,这回一定要比庆家还要厉害,气死他们。”
“二姑,”喜眉摇头,眉拢轻烟,“大户人家是非多,我是不适合的。我在县里这段时间已经给您添许多麻烦了,绝不能再这么任性。”
“傻孩子,”越巧嘴心疼地摸着喜眉的脸,“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被他们给折腾成这样。你现在出了庆府,不住我这住哪呢,不然,”越巧嘴试探着问,“回堤下庄去?”
喜眉顿时跳了起来:“不、不,我不回去,我哪有脸面回去。”
音顾上前轻拍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坐下:“不要担心,没事的。”
“哪里没事,”喜眉越想脸色越差,“虽说娘给家里新添了幼弟,可是我们这两姐妹,却没一个让二老省心的。我那个姐姐,据说在青楼里出入;现在我又被婆家休了,真是,”喜眉低着头苦涩道,“真是丢尽了她们的脸了。”
越巧嘴也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大茵的事,怪只怪她这几年一直没有音讯,所以家里也不知道她到底搬到了哪里,才会有这种流言出来。大茵是个乖巧的女儿家,我不信她真做了青楼女子,只可惜现在没有什么证据,倒叫那些多嘴的人传得满天飞了。”
“对了!”喜眉猛然叫了声,她抬起头来,眼眸中直射光芒,“我不要回堤下庄,我要去找姐姐。我要把姐姐找回来再回堤下庄,到那时候我也算对得起爹娘了。”
“不行、不行!”越巧嘴连连摆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去外面。庆家没几个好人,外面又何尝不是这样。你若是再遇到什么意外,你爹娘岂不是要哭死。”
“不会的,”喜眉忙道,“爹娘现在的心思都在幼弟上,我也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本就不该再劳累她们。我出去了也会小心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
“不成的、不成的……”越巧嘴想都不想,继续摇头。
音顾见她们一来一往争了半天却依然没有结果,只好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
喜眉听到咳嗽声,忙想起来自己还有帮手,她一把拉住音顾问道:“音顾,你说过你会帮我的,对吗?”
音顾了头。
喜眉大喜,忙转身对越巧嘴道:“二姑,我也不是只一个人,还有音顾帮我呢,她会帮我的。”
越巧嘴愣了愣,然后看着音顾。
其实她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喜眉的身边总是能看到音顾姑娘的身影,喜眉的嘴里也总能听到音顾姑娘的名字。这个曾经觉得有些不亲近人的女大夫似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喜眉结下了不浅的缘分,致使这一刻喜眉如有一宝般显耀着她的帮手。
越巧嘴想了想,依然觉得不妥:“你们两个都是女子,也不见得有多方便。”
喜眉却站了起来:“二姑,我心意已决,您不要再劝我了。”
越巧嘴张张口,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喜眉的倔脾气怎么就又冒出来了。她劝不动喜眉,只好去看另一个人,希望还有一个清醒一的。
音顾见状只得说道:“等喜眉身子调养好后,我们就去找她姐姐。”
越巧嘴无奈了,当着喜眉的面把音顾拉到了门外:“音顾姑娘,您是个大夫,天天还要给人看病,怎么能由着喜眉的话呢。”
“这有什么关系?”音顾淡道,“我不在了,安志县还有别的大夫。何况,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儿,本就该要走了。”
“您走了就不回来了?”越巧嘴忙问。
“我带她出去,若能找到她姐姐自然是好的,若是找不到也权当是散散心,你也知道她心里其实有多闷屈。”音顾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会把她送回来的。”
越巧嘴原本非常反对的心在听到音顾的这番话后,竟慢慢放松下来,最后妥协了:“好吧,只是……我看喜眉是全心地相信于你的,你不要欺她。”
音顾扬眉,这话听着有些像交付终生的意味:“这是哪里话,我只会帮她。”
“好吧。”越巧嘴跺跺脚,“音顾姑娘,您是打哪儿来,为什么来,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是我相信您是个好人,所以把喜眉暂交给您。她一直生活在乡下,没有什么见识,所以嫁到庆家才处处受欺。希望您能帮她,眼界开了,兴许她会为自己再挑个好夫婿,那就是您的大善了。”她说完,见音顾了头,这才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