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顾觉得喜眉是个麻烦。
她虽然答应桑梓要帮衬着喜眉,但是她认为她与喜眉之间并无真正的恩情。喜眉要欠,应当是欠桑梓的。何况,她也并没怎么尽心力,不过是因为喜眉本身就是个能惹麻烦的人罢了。
她看着那礼物,只是了头:“这东西我向来不太用,她的心意我领了,你还是送回去吧。”
“啊,”小弦猛地抬头,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那怎么行,少夫人选了好半天,而且还花了很多银子……”
小弦突然住口,咬着牙看着音顾。
这个人把少夫人的心意看的这么轻薄,似乎也就不算是什么好人了。
音顾听着,依然摇头:“不是不要,是用不着。”
小弦更急了,索性跨步进来把东西往音顾怀里送:“总之这是我家少夫人的一片心意,你若不接,便自己送回给她去吧。”
音顾出于直觉的反推,这一来一往中便听到一声轻低的闷响。小弦手一松,音顾摊开手,只见包着口指的油纸散了开来,那挺口脂竟已从中断裂成两半,其中露出如火烧霞一般艳丽的石榴红。
小弦脸色一下就白了。
音顾见此,只好收起胭脂与口脂:“好吧,我收了。”
小弦的目光依然还在那两截口脂上,口里慌乱地道:“怎么办,少夫人很重视的……万一她知道了……”
音顾想了想,从中取出半截递给小弦:“这颜色……其实很适合她。”
“音顾姑娘……”小弦茫然了。
“就说我要与她共用的。”音顾送到她手里,“回去吧,天要晚了。”
小弦紧紧捏着那截口脂,看着音顾当着自己的面把大门合上,这回,却并不觉得音顾过份了。
这半截口脂的艳丽,少夫人看到的时候,应该……会高兴吧……
小弦回去交差,当把这半截石榴红口脂交给喜眉时,喜眉简直吃惊极了。
“她说要与我共用?”喜眉笑着将口脂立在桌上,歪头问小弦,“看看,这像什么?”
小弦心中还战战兢兢。虽然喜眉是个没有架子的主子,她还是不敢说出这口脂是怎么断的。
喜眉却在那自顾答道:“像不像燃的香,若是把音顾那半截立在一旁,那不是要结拜了么。”
小弦微微苦脸。
“你说她是不是这个意思?”喜眉兴奋地又追问:“她是不是要和我做姐妹呀?”
“啊?”小弦迟疑了一下。音顾开门时的那一回眸的冷淡她还记得,“她只说这个很适合少夫人。”
“是吗?”喜眉仔细看着这口脂,当真也是越看越喜欢,便移步到铜镜前。
小弦忙引来了烛台,挑拨了下灯芯,使房中更亮些。
喜眉对着镜子,用小指在口脂的断口处挑了一儿抹在手心中,小弦又端来水,滴了几滴在那上面,等化匀后她便搽在了唇上。
这口脂便是段凝蜡,也不知是什么制成,除了颜色鲜艳,竟然还有很浓的香气。抹在嘴上,还有些粘稠的感觉,却使唇色一下子变得莹亮诱人起来。
喜眉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那个与自己取名的道士说自己有一双好眉眼,所以才用了“喜眉”二字。自己成天在院子里,也不常画眉,却依然眉若笔过,似藏着三分□。
小弦透过镜子看着喜眉,呆呆地低道:“少夫人真美。”
“美,又有什么用……”喜眉微微苦笑。
小弦便不敢多说什么了。
好在喜眉情性疏朗,一会儿便抛开了心结。
“我送予音顾的,她却还想着回赠给我,”喜眉想了想,道,“不行,没亲手交给她,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少夫人……”小弦吓一跳。
喜眉被她一惊,瞪了她一眼:“走。”
“去……哪儿?”
一会儿后,小弦终于松了口气。
喜眉站在后花园里,围着小亭子中挂着的那几只鸟笼打转。
“少夫人,你喜欢这小鸟?”
“你知道什么,”喜眉笑道,“方才在音顾家门口站了许久,里面冷冷清清的,一也不若旁的人家家里热闹。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人住的,太安静了。”她伸指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我要提两只鸟送给她,不管挂在哪,不是添个动静么。”
小弦恍然大悟:“少夫人您心真细。”
“人家对我好,我自然不能忘恩。”喜眉道,“在乡下的时候,树上若是有鸟叫,只要不是乌鸦这样的恶鸟,那就是极有趣的事。”
“那这是什么鸟?”小弦奇问,“是谁养在这的?”
“好像是画眉,都是下人在养着。”喜眉抿嘴笑着。
过年的时候,有人来家中拜访,为了显得家里有些雅趣,刘氏这才命人买了些鸟在这挂着。
“这名字真是极好,”小弦惊叫,“你看,这鸟的眼上好像真画了道眉似的。”
喜眉头,心中十分高兴。
“将这鸟送给音顾,即使不说,也应该知道是我送的了。”喜眉选了半天,终于认定了一笼里两只叫得最为响亮的画眉鸟,“走,向夫人要去。”
喜眉去到主屋的时候,却不料夫君庆登科也在。
庆登科刚刚从书院回来,正在向刘氏讲些书院里的事。
“见过婆婆,见过夫君。”喜眉一一见礼道。
“这么晚了,不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有什么事么?”刘氏问道。
“今天我去音顾姑娘家了,不过她不在。我瞧她家里冷清的很,就想着将咱们花园里的鸟儿选两只送给她,”喜眉说完才抬头,“所以来问您可不可以。”
一想到那个嘴巴恶毒的女大夫,刘氏的头就有痛。可是最近小弦从这女大夫那带回来一种香料,说是燃在房中,可以清心静气。她让儿子试了试,似乎真有奇效,书都背的利索些,于是不得不说那女大夫确有几分本事了。
“你爱拿便拿去吧,”刘氏懒懒地挥了挥手,“顺便再问她拿香料,小弦知道是哪种。”
小弦忙在身边头。
庆登科本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突然□话来:“今晚我到你那边去住。”
几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