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甚至没感觉到静虚的话有何问题,毫不介意地接过话头,猜测道:“肯定是贾府不想多事,没有出手相助,对吧?”
“嗯。”
静虚就好似羞怯的小媳妇般了头,随即试探着问道:“宝玉,你要不要看一下那封公文,就藏在我房里。”
“好姐姐,我一定会让赵全罪有应得,你放心吧,不过……”
宝玉很明白静虚的心情,沉声安慰后,又话锋一转,微皱眉头道:“时隔多年,虽然有证据,但若没有人证,说不定还会被赵全反咬一口。他现在可是锦衣卫千户,就是皇帝老儿的走狗头子,很受宠。”
“那怎么办?难道没指望了吗?”
宝玉的话语绝对大逆不道,但分析却入木三分,静虚眼中的希望急速消失,因为她用尽心力也想不出人证。
“我可没说没指望,呵呵……”
宝玉笑了,笑得邪魅又有自信,道:“其实要报仇很简单,他不是很喜欢诬陷忠良吗?咱们这次也学他,玩一次诬陷奸臣的游戏怎么样?”
“宝玉,你的意思是……”
宝二爷蔑视昏君,但他自己绝对也是昏君的材料,欲火突然汹涌而生,大手直接握住静虚的,一边揉捏,一边毫不脸红地说出阴谋诡计:“没有人证,咱们就给他弄个人证出来,皇帝老儿相信他,咱们再想一个法子让他失宠,到时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宝玉说来简单,其实却困难重重,静虚感激之下,身子一软,主动献上火热的香吻。
两情相悦的欲念掀起层层波澜,情难自控的宝玉两人逐渐忘记身外的一切、忘记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忘记身处在冰天雪地中。
激情的火焰不停升腾,就在宝玉两人要以地为床、天为被的一刻,一道声音却破空而来。
“二叔、二叔……”
不满的呼声由远而近,而且坚持不懈,当巧姐儿发现宝玉不见的时候,故事对她便没有吸引力。
“小丫头,我与你势不两立!”
宝玉心中的欲火瞬间全部化为怒火,他气势汹汹手指巧姐儿,慷慨激昂地斥责道:“从今天起,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豪迈不凡的宝玉大发雷霆,巧姐儿吓得小脸煞白,急忙向宝玉道歉认错,发誓再也不做坏人。
看着泪眼汪汪的巧姐儿,宝玉满意了、得意了,心情无比爽快。
可就在这时,晴空响起——声霹雳,瞬间炸碎宝玉幻想的美梦。
宝玉回身一看,巧姐儿正站在他面前,小脚一分,双手插腰,好似一头小母老虎,陡然一声大喝,吓得宝玉泪眼汪汪、哀怨连连。
宝玉的幸福时光就此结束。
晌午时分。
鼓乐喧天,幡帐招展下,扶灵队伍缓缓走出铁槛寺,如云宾客加上宁荣两府上下人等,组成一支气势浩大的扶灵队伍。
夹道观看、一睹稀奇的平民百姓何止万千?观者无不大为惊叹,贾家果真不愧为四大家族之首,“白玉为堂,金作马”之说果非虚言。
在哀声不绝的送行人群中,离开水月庵的宝玉可谓从天堂坠入地狱。
枯燥无聊的送行又怎比得上春色无边的庵堂?宝玉不由得浑身没劲,还未走出百丈已经垂头丧气。
“兄弟,不要这么难过。”
贾琏与宝玉并肩同行,他平日浪荡惯了,比宝玉更耐不住这分枯燥,忍不住低声道:“这几日苦了兄弟,日日在荒野度过,待回去,哥哥在天香楼摆上几席,再将兄弟们全叫齐,好好乐一乐可好?”
“多谢琏二哥好意。”
看着贾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轻蔑光华,宝玉突然感觉浑身轻松,身形一挺,悠然回应道:“小弟确实有疲累,回府后先睡一大觉,然后请琏二哥在天香楼相聚,哈哈……”
正当宝玉与贾琏各怀心思、虚假应对时,红楼别府早已定好的计划也在猎物的自投罗网下悄然启动。
“统领,晴姑娘的堂兄吴贵在府外求见。”
红楼护卫不卑不亢的话语传入倪二与包勇耳中,两人不约而同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一股寒气在眼底一闪而过。
“请吴爷到厅中等候,我们稍后就到。”
稳重的包勇强忍心中兴奋,平静的吩咐下去,随即转首望向上首的甄士隐,恭敬地请教道:“先生,这小子果然来了,是否按照二爷的吩咐行事?”
倪二天性粗豪,忍不住心中欢喜,插嘴道:“我还担心这小子不来,那我们可就没戏了!哈哈……既然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们!”
大笑过后,倪二与包勇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甄士隐做出决定。
原本倪二与包勇对甄士隐一来就坐上军师高位还有些怀疑,但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后,两人已是心悦诚服。
甄士隐做起事也尽心竭力,全部心思都投入红楼伟业中,除了要回报宝玉的恩情之外,他从香菱日常的言行中也看出几分端愧。
既然香菱有了意中人,甄士隐自然要为此竭尽全力,弥补心中的遗憾,至于薛蟠,他在听闻薛蟠人品后没有不远千里取其首级,已经是他对薛幡莫大的恩惠。
万千道意念的闪动只在瞬间,甄士隐凝神细思后做出谨慎的决定。
“宝玉虽早有决定,但此事关系到晴姑娘,我们还是听听她的意见,毕竟吴贵是她的堂兄。”
“不用了!”
甄士隐话音未落,清脆而坚定的话语已经传入三人耳中,就见晴雯与玉兰相携而入。
“参见晴姑娘、玉兰姑娘。”
包勇与倪———急忙俯身行礼,对于这两个虽无名但有实的主母,他们不敢有半怠慢。
甄士隐虽未大礼参拜,但也是面色柔和地微笑回应,晴雯两女与香菱相处甚欢,他爱屋及乌,也将她们当成儿女辈看待。
一番客套后,晴雯盈盈坐下,侧首望向并肩而坐的玉兰,投去最后的询问。
心领神会的玉兰微头,在宝玉的柔情爱意中,她早已对吴贵这狼心狗肺的泼皮视同陌路。
“甄先生,宝玉说得对,是福是祸皆在吴贵的一念之间,一念生而富贵,一念死无葬身,如果说是计谋,不如说是对他良知的最后考验,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不要顾虑我们。”
“既然晴姑娘这样说,那你们就按原计划行事吧。”
甄士隐对晴雯的果断大为欣赏,心想:女儿缺的就是这强势,明明已对宝玉情愫暗生,却始终被薛蟠这混帐在无形中牵制,唉。
想到这儿,甄士隐暗自无奈低叹,随即夸赞道:“晴姑娘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难怪会成为宝玉的红颜知己。”
对甄士隐如此放低姿态,聪慧如晴雯意念一转,已明白过来,颇有大家风采的回话道:“甄先生过誉了,其实菱姐姐比我更善解人意,宝玉就时常在我们耳边念叨香菱的好。”
“英莲回来后,还望晴姑娘能与她多多亲近,这孩子从小吃太多苦,唉……”
甄士隐感慨无限,大为悔恨当年一时疏忽,言语间等于将香菱之事拜托晴雯。
“甄先生放心,菱姐姐之事就交予我们,一定让先生满意。”
晴雯豪爽明快地说道,随即与玉兰回到后院。
在前厅。
“吴爷,请用茶!”
婢女放下茶杯后,恭敬的矮身一礼,就轻手轻脚地退下。
吴爷?呵呵……吴贵对这从未有过的尊称大为享受,兴奋地环视着四周,心中更是欢喜。
近段时日,吴贵如坠梦幻般惊喜连连,直到现在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本来因晴雯的失宠被逐,吴贵以为在贾府的好日子到头,不料他还未回到家中责骂晴雯,到江南采办年货的肥缺就落在他头上。
满载而归的吴贵还未松一口气,好运又再次从天而降,将一心向往飞黄腾达的他砸得昏头转向,不知天南地北。
晴雯竟然咸鱼翻生,被宝玉最好的挚友、红楼香烟的当家石妊看中,接入别府,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无人不知晴雯已是女主人。
这下子发达了!听到消息的吴贵首先浮现这个念头,而身边同伴刹那间转换的笑容更让他把脸仰到天上。
既然晴雯飞上枝头变成凤凰,那吴贵这堂哥岂有不顺竿往上爬的道理?
这不,宁国府的灵堂刚一布置完毕,吴贵立刻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而一切果如梦想中一样,一句“吴爷”让吴贵的鼻子又上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