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读了黄色懒骨头版的“陈侗”, 那个留胡子的瘦小男人马上“厉厉”在目。 没见陈侗笑过,虽然见他不多。 最早一次近距离接触陈侗,还在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十一岁。 那时,他在做《视觉21》(去年底它已经死亡,死之前早就与陈侗没关系了)。 我非常喜欢陈侗时期的《视觉21》,再加上那时认识了在里面做事的邱大立(一 个鼻孔特别大的牛人)。冬日,下午,无雪,当然。拎着手写版的第一个实验小 说《他慰》,去了新安大厦,在楼下电话亭打了几遍《视觉21》编辑部的电话, 一个很低沉的声音接了:“邱大立不在。”然后,他说他是陈侗。 我当时的身份是“卡通一代新人类”,那天穿着特别亮的皮衣皮裤,戴着爆 炸型栗色假发,化了有四五种颜色的妆。 陈侗说了楼房编号,但我走错了,换了两次电梯,还是错。冒冒失失对着一 个堆满纸箱的房间瞅来瞅去时,听到一声“找谁?”声音从廊道尽头传来,一个 穿得很黑、表情严肃的留胡子瘦小男人。我想,他就是陈侗了,他站在靠窗的位 置等我。 陈侗绝对不是你可以挤眉弄眼的男人,他的素,他与生俱来的(不是因为当 老师的)威严感,让我的皮衣皮裤和五颜六色变得滑稽(非常条件反射地自省到 我不是陈侗喜欢的类型)。 接下来的交流、沟通,自然很不流畅。陈侗没有看我的实验小说(他说他会 转交给邱大立),他翻开新一期的《视觉21》,问我的看法,而我恰是一个非常 没文化也害怕文化的人,结结巴巴说了些不对路的话。他没有批评,只是兴趣不 大。记得那期的杂志做了张曼玉和电影,他问如果我来写张曼玉会怎么写,我紧 张到期期艾艾不懂作答。 就这样,话不投机,浅谈道别。从此没再跟陈侗当面说话(只打过一次他的 电话让他帮忙找张辛欣的电话,还不敢告诉他我是谁)。 没料想却与陈侗有几次不期而遇。有次在麦田吧,《卫》杂志的一帮人在朗 诵、放投影,我依旧是一副凑热闹和勾勾搭搭的德行(后来确实跟《卫》杂志的 成员有过三两腿,如愿以偿),陈侗就坐在昏暗角落里,他看见我,我也看见他, 他似乎认出了我,我有一丝丝尴尬。 最尴尬的莫过于去年秋天,在星海音乐厅看变性(变态?)舞蹈家金星的演 出。陈侗就坐在我旁边,两个座位紧挨着。从空空的一排,到陆续坐满,到演出 开始,到演出结束。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衬衫的棉质,干净 顺从地包裹着他瘦小的身躯,我能清楚看到他袜子的颜色和裤管的形状,我甚至 听到他轻微的呼吸。我一直不敢把手放在我们公用的那个扶手上,他保持着自然 的坐姿,而我不舒服地更来换去调整着坐姿。一种巨大的陈侗式压力。 要命的是,接下来的沙龙。正当我狂扫自助餐,端着杯红酒跟一新认识的女 孩谈放荡话题时,陈侗出现了。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得体,我永远摆脱不了在陈 侗面前的不得体(不管有意无意),而且像吸水的海绵体,越来越膨胀着不得体。 最近看陈侗的《自己的世界》,也到过他的“博尔赫斯”书店,很庆幸,没 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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