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摇了摇头:“这首挽歌,是为中都死难的民众而奏,也是为夫子之政而哀。大夫是锐意进取的年轻狂者,自然不会认同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让我在这儿自怜自怨罢!”
曾起身朝街巷的尽头走去,凄凉的歌声再起,身形有些佝偻。赵无恤知道劝诫无用。
不出意料的话,经过这次破城事件后,孔‘门’的理想和前途将遭遇一个寒冬,‘门’徒们前途多舛。高唱挽歌的曾恐怕也意识到,中都的灯已经灭了,人未亡,政却熄。他虽然在平日里放肆不羁,在战斗中奋力杀敌,但战后看着眼前惨象,最失落的也是充满了感‘性’的他。
孔宅就在邑寺之后,不过前后两进,前边会客。后边住人。
孔家的院子占地不大,角落口井,院中数棵槐树,时值枝枯叶黄。一如居室榻上躺着的孔子般结束了盛夏,枝叶开始凋零。
之前在墙头的战斗里,孔子遭到盗寇飞石抛击,砸中了肋部,所幸他今天穿的甲厚。只是伤了肺腑,咳了些血出来。他当时有些昏厥,之后走动困难,由颜回先扶着回来疗伤,所以才未在城‘门’口出现。
闻听赵无恤再次前来探望,他还让儿子孔鲤亲迎出‘门’,向无恤道谢请罪。
在充斥着‘药’味的屋内,赵无恤坐于榻侧如此安慰道:“城邑内外的盗寇已经铲除干净,还请孔子安心休养。”
“中都有大夫和弟子们主持,我自然放心。”
侧躺在榻上避开伤处的卷须老者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依然笑容可掬,但在旁‘侍’候的儿子和宰予等弟子则忧心忡忡。唯独颜回看似不悲不喜,依然和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照顾着老师。
赵无恤还有军务要处理,所以很快结束了探望,孔鲤也受了父命,擦拭干泪水跟了出来招待。
孔子之妻是宋国的亓官氏,一个世代做礼器的家族,孔鲤之名,是因为其诞生时鲁昭公赐孔子一尾鲤鱼。他约三十岁上下。并未继承孔子高达九尺的体格,只是中等个,容貌清雅,蓄着淡淡的须。
虽然是孔子的儿子。理论上应该把他的学问作为家学传下来,不过孔鲤天资不高,名声不显,在中都也没有任职,只是一直白身读《诗》、《书》,帮孔子打理家宅。
“伯鱼在内‘侍’候孔子就行。中都的一应事务,有子有、子我、仲弓等协助,御寇之事则有我,孔子安心养伤即可。”
赵无恤现在的身份是小司寇、中大夫、三邑封主,地位比起中都宰孔丘高了不知几何,接管中都一把手理所应当,不过他又让孔‘门’诸弟子各司旧职,保证这座劫后余生的城邑维持下去。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孔宅的前后进侧‘门’相通,侧‘门’是个亮‘门’,斜对正堂。临出堂前,无恤瞥见后院里似个‘花’园,园圃打理得十分细致。
院子侧面则是庖厨,一位少‘女’正在从那儿朝院内走来,正好遇到赵无恤和孔鲤。
“好高的个头……”
这便是赵无恤对她最深的印象,七尺有余,八尺未满,能与赵无恤比肩,是他来到‘春’秋后见过最高的年轻‘女’子,所以两人能够双目平直相对。
只见这少‘女’十四五岁,头上还是未嫁少‘女’的发型,鼻梁高‘挺’,模样俏丽,身穿庄重的曲裾深衣,颜‘色’朴素,却越发衬出发鬓黝黑。
少‘女’见到陌生外人后一愣,随即侧身闪在旁边,低垂着首,朝他们各自行了一礼,一礼是对客,一礼是见兄长。
她举止颇有礼节,赵无恤还见其手上端着一个木盘,上面盛放着黑漆漆的陶罐和陶碗,在秋日里冒着热气,大概是孔子之妻在庖厨里熬制的‘药’剂。
赵无恤不好问这是何人,反倒是孔鲤在那少‘女’身影进入居室后勉强笑着介绍道:
“此乃舍妹。”
原来是孔子之‘女’,难怪那么高身量,比孔鲤都要高出几分。赵无恤微微头,虽然她未说话,但一丝不苟的儒式礼仪和那鹤立‘鸡’群的身高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赵无恤装在心里的却是另一件事,来到邑寺后,他便立刻喊来那个在此帮忙处理政务,统计俘虏数量的司寇署佐吏。
赵无恤向司寇署讨要此人的目的,就是因为他对藏于府库不示外人的鲁国之法十分熟悉,于是便询问道:“费畴,我记得按照鲁国的规矩,若是被盗寇破了外郭,失散民众乃是大罪,邑宰将被立刻撤职,甚至是下狱问责,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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