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碰着看星和迷糊,看星说:你婆婆病好些了没?田芽说:我这去挖水葱呀。看星说:吃啥药都不用,你一生娃她就没病了!田芽烦着别人提她生娃的事,说:生谁呀,生迷糊呀?!迷糊说:你说你给我生个小迷糊?田芽说:我怕生出来是四个腿哩!拧着就走了。迷糊想了一会,四个腿的那不是牲畜吗,田芽在骂他,就回了一句:你想给我生我还不要哩,石女日不成!田芽生了一肚子气,在河滩里寻水葱,一边寻一边骂,拿脚踢河滩的石头,把一个脚指头都踢出了血。河滩里的水葱都小,她挖了几棵又都扔了,钻进芦苇园去寻,终于寻到一片水葱,就挖了十几棵,想着拿回去就栽到院里,从芦苇园出来在河滩歇息,还骂着看星和迷糊。
那时正是中午,太阳红红的,河滩上下没有人,芦苇园里鸟在叫,叫着很怪的声。面鱼儿去了河对岸的山根下挖老鸦蒜,那野蒜疙瘩可以在水里泡三天去除麻味能煮锅,他返回时刚过着河,远远看着河滩上坐着一个人,也没在意,等从河里出来,却见那人倒在河滩,把头往沙堆里钻,忙喊:哎,哎!那人还是头往沙堆里钻,就像是有什么力量扼着头往沙堆里戳。走近去,才认清是田芽,鼻子耳朵嘴里都是沙,人昏迷着。面鱼儿扇了田芽几个耳光,田芽醒了,问她咋啦,田芽说她也不知道。
连着了几天,田芽像患了一场大病,人蔫得脖子撑不住了头,村人兜这是遇着鬼了。田芽也到窑场找善人说病,说病的时候,狗尿苔正好也在窑场,他一看田芽的模样,肯定是去不了洛镇卖瓷货,便跑下山找霸槽,霸槽也就带了狗尿苔来见支书。
支书牙床发炎,半个脸都肿了,疼得在屋里转圈圈,当霸槽把田芽中邪的事说了,支书倒训斥说人吃五谷生百疼,田芽病了就病了,怎么是中邪?古炉村有什么邪?我上火牙疼也是中邪了?!一听支书上火牙疼,狗尿苔就到院门外的核桃树上摘了几片叶子,在手里拍拍,让支书夹在裤腰里,又要去长宽家找几颗花椒籽,说花椒籽塞在牙缝里能止疼的。狗尿苔一走,支书说:这碎(骨泉)腿儿倒勤。啥事?霸槽就说了田芽一病,去不了洛镇,他想让狗尿苔跟着一块去。支书沉吟了一会,说:狗尿苔能成?霸槽说:他个头是小,但力气还大,尤其心细,记性好,钱让他管着,别人也想不到他能管钱,倒没人偷的。支书说:我是说他的出身。霸槽说:要破坏也不是他能搞得破坏的。支书也就同意了,但支书却给霸槽说:霸槽,你去镇上次数多,近日镇上没有啥事吧?霸槽说:有啥事?支书说:张书记托人捎了口信……却不说了,嘴里喃喃着: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弄得霸槽莫明其妙了半天。
狗尿苔把花椒籽拿来,得知支书已经同意让他也去卖瓷货,蹦踺了两下,说:爷,支书爷,我给你磕头!支书说:我不兴这个,让你去,你老老实实干,要有个差错,我立马就撤了,还给你开会!狗尿苔头得像捣米鸡,还要把花椒籽给支书的牙缝里塞,支书说自己来,他还要塞,支书说:你咋是个热沾皮,给我!狗尿苔就把花椒籽给了支书。当天下午,狗尿苔就帮着霸槽装车,装了二百多个碗,还装了六个缸,把手扶拖拉机开到了霸槽的小木屋门口,霸槽叮咛狗尿苔明日一起来就去洛镇。狗尿苔说:今黑来把货停在这儿安全不?霸槽说:没事。狗尿苔说:有事了你负责?霸槽说:你倒管起我了?!但还是把瓷货又卸下来放到了屋里。狗尿苔能去洛镇卖瓷货,而且他说的话霸槽反正是采纳了,就非常兴奋,急于想把这消息告诉给牛铃,往回走时,半路上遇见了杏开,禁不住颤和和地叫杏开。手扶拖拉机开出了屹岬岭下的桥上,古炉村看不见了,霸槽说:狗尿苔,你还气着哩?狗尿苔仍是不理。霸槽说:碎(骨泉)气还大么!狗尿苔说:你糟践杏开,我就是气大!你和杏开不好了,你还不让她谈对象?!霸槽说:她不愿意谈。狗尿苔说:你胡说!她给你说了?霸槽说:这不是你碎(骨泉)该知道的!狗尿苔却仍在说:她夜里寻你啦?狗尿苔追问着霸槽,霸槽却不吭声了。狗尿苔说:你为啥不吭声?霸槽说:我刚才给你说话,你也不吭声么!狗尿苔就去扳霸槽的胳膊,手扶拖拉机也就在桥上拐来拐去,霸槽说:不动,你让翻车呀?!狗尿苔偏还扳,霸槽说:我们还打了一架。她给我说她大给她找了个对象,我说那好么,她就骂我好个×的白眼狼,你还笑哩!她骂我,我就扇了她个耳光,她还了我一脚。狗尿苔不扳霸槽的胳膊了,老老实实坐在了车厢里,他想不明白杏开为什么还去找霸槽,霸槽说了那句话为什么她又骂霸槽?是不是自己年纪小吃不透他们这种事吗?他闷了半会,说:你是个白眼狼!霸槽回过头来,说:我真的是白眼狼?狗尿苔说:白眼狼!白眼狼!霸槽嘿嘿嘿笑了,笑声断断续续,就像是手扶拖拉机一颠一簸地把笑声从肚子里全弹了出来。
到了洛镇,啊洛镇比古炉村大么,有七个古炉村大,不呀,简直有十个二十个古炉村大!镇街上的人像过蚂蚁,手扶拖拉机就不停鸣喇叭,还差碰着一个提着笼子人的,那人骂:你***的要把我轧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狗尿苔要跳下车给人家赔个不是,霸槽说:坐好!轧死他了看他怎么收拾咱?!到了镇供销社,把碗和卸下交给了人家,收来的钱就和红薯面黑馍装在一个布袋,狗尿苔紧紧地抱在怀里。霸槽说:你吃饭呀不?狗尿苔说:这里没水么,等到有水的地方,吃馍就不噎人。霸槽说:要吃咱就下馆子去,要什么水?狗尿苔说:真的下馆子?你别惦记着布袋里的钱,这可是村里钱。霸槽说:我吃饭还掏钱?!
手扶拖拉机停在一家饭馆门口,霸槽跳下来,拢了拢头发,又扶了扶墨镜腿儿,端直进了饭馆门。坐在桌前了,一个服务员走过来,他说:哎,女子,你们这儿有没有一尺长的鲤鱼?服务员说:没有。他又说:有没有五斤重烧好的鸡?服务员说:也没有。他说:咋啥都没有?!那有没有大老碗?服务员说:大老碗有。他说:那就盛两碗高级面汤来!服务员愣住了,说:我们这儿只卖面条,不……他说:不啥呀,快去!服务员再没说什么,竟端来两碗热面汤来。霸槽就从狗尿苔的布袋里取出一块馍,掰开泡在里边。狗尿苔没动,他说:咋不泡,泡呀!服务员还迷迷怔怔,嘴里说:高级面汤?看着他们把碗里的面汤泡馍吃了个精光。出了饭馆,霸槽开了手扶拖拉机要让狗尿苔去镇子的各处看看,狗尿苔还想着在饭馆的事,说:喝了一碗汤还势恁大的!霸槽说:喝汤咋啦,喝汤就顺墙根溜呀?跟着我,就向我学!狗尿苔第一回看到了霸槽在外的势派,这势派比在古炉村还抡得圆,但他说:我学不来。霸槽说:咋学不来?狗尿苔说:我出身不好。霸槽说:毬!在那条新街的后边是条老街,街北街南都是旧房,虽然能看出是一家一户,但这一家的东山墙又是另一家的西山墙,相互替用和依靠着,而或许是其中的一家房子在什么时候朝东斜了,以致所有的房子都朝东倾斜,直到最端戏楼那儿,戏楼没有倾斜。狗尿苔想:如果把戏楼一拆,整条街的北面房子就倒了。房子弥的墙都是木板,是那种将木板插在上下两道木槽里的,早上一页一页的板可以卸下,晚上再一页一页装上,狗尿苔就觉得这木板门面好看,古炉村也是街巷,却没有一家这样的。霸槽说,木板门面房当店铺用的,咱那儿开店铺鬼去呀?狗尿苔觉得也是。再往前走,店铺里都是人出出进进,有男的有女的,男的许多都是穿了四个兜儿的制服,女的几乎全不是大辫子,头发剪到肩下,披着,一走就忽儿忽儿地飘。霸槽说:镇上的女的好看吧?狗尿苔说:没杏开好看!霸槽说:古炉村的凤凰飞到镇上就成麻雀了。狗尿苔说:那你还黏糊杏开干啥?!又不理霸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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