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瑜被诸葛亮预先埋伏关公、黄忠、魏延三枝军马,一击大败。黄盖、
韩当急救下船,折却水军无数。遥观玄德、孙夫人车马仆从,都停住于山之上,
瑜如何不气?箭疮未愈,因怒气冲激,疮口迸裂,昏绝于地。众将救醒,开船逃
去。孔明教休追赶,自和玄德归荆州庆喜,赏赐众将。
周瑜自回柴桑。蒋钦等一行人马自归南徐报孙权。权不胜忿怒,欲拜程普为
都督,起兵取荆州。周瑜又上书,请兴兵雪恨。张昭谏曰:“不可。曹操日夜思
报赤壁之恨,因恐孙、刘同心,故未敢兴兵。今主公若以一时之忿,自相吞并,
操必乘虚来攻,国势危矣。”顾雍曰:“许都岂无细作在此?若知孙、刘不睦,
操必使人勾结刘备。备惧东吴,必投曹操。若是,则江南何日得安?为今之计,
莫若使人赴许都,表刘备为荆州牧。曹操知之,则惧而不敢加兵于东南。且使刘
备不恨于主公。然后使心腹用反间之计,令曹、刘相攻,吾乘隙而图之,斯为得
耳。”权曰:“元叹之言甚善。但谁可为使?”雍曰:“此间有一人,乃曹操敬
慕者,可以为使。”权问何人。雍曰:“华歆在此,何不遣之?”权大喜。即遣
歆赍表赴许都。歆领命起程,径到许都来见曹操。闻操会群臣于邺郡,庆赏铜雀
台,歆乃赴邺郡候见。
操自赤壁败后,常思报仇;只疑孙、刘并力,因此不敢轻进,时建安十五年
春,造铜雀台成,操乃大会文武于邺郡,设宴庆贺。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
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
户,金碧交辉。是日,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珠履,凭高而坐。
文武侍立台下。
操欲观武官比试弓箭,乃使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下设
一箭垛,以百步为界。分武官为两队:曹氏宗族俱穿红,其余将士俱穿绿:各带
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操传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
赐之;如射不中,罚水一杯。”号令方下,红袍队中,一个少年将军骤马而出,
众视之,乃曹休也。休飞马往来,奔驰三次,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
红心。金鼓齐鸣,众皆喝采。曹操于台上望见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方欲使人取锦袍与曹休,只见绿袍队中,一骑飞出,叫曰:“丞相锦袍,合让俺
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搀越。”操视其人,乃文聘也。众官曰:“且看文仲业射
法。”文聘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众皆喝采,金鼓乱鸣。聘大呼曰:“快取
袍来!”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曰:“文烈先射,汝何得争夺?
看我与你两个解箭!”拽满弓,一箭射去,也中红心。众人齐声喝采。视其人,
乃曹洪也。洪方欲取袍,只见绿袍队里又一将出,扬弓叫曰:“你三人射法,何
足为奇!看我射来!”众视之,乃张郃也。郃飞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红心。
四枝箭齐齐的攒在红心里。众人都道:“好射法!”郃曰:“锦袍须该是我的!”
言未毕,红袍队中一将飞马而出,大叫曰:“汝翻身背射,何足称异!看我夺射
红心!”众视之,乃夏侯渊也,渊骤马至界口,纽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
金鼓齐鸣。渊勒马按弓大叫曰:“此箭可夺得锦袍么?”只见绿袍队里,一将应
声而出,大叫:“且留下锦袍与我徐晃!”渊曰:“汝更有何射法,可夺我袍?”
晃曰:“汝夺射红心,不足为异。看我单取锦袍!”拈弓搭箭,遥望柳条射去,
恰好射断柳条,锦袍坠地。徐晃飞取锦袍,披于身上,骤马至台前声喏曰:“谢
丞相袍!”曹操与众官无不称羡。晃才勒马要回,猛然台边跃出一个绿袍将军,
大呼曰:“你将锦袍那里去?早早留下与我!”众视之,乃许褚也。晃曰:“袍
已在此,汝何敢强夺!”褚更不回答,竟飞马来夺袍。两马相近,徐晃便把弓打
许褚。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离鞍鞒。晃急弃了弓,翻身下马,褚亦下马,两
个揪住厮打。操急使人解开。那领锦袍已是扯得粉碎。操令二人都上台。徐晃睁
眉怒目,许褚切齿咬牙,各有相斗之意。操笑曰:“孤特视公等之勇耳。岂惜一
锦袍哉?”便教诸将尽都上台,各赐蜀锦一匹,诸将各各称谢。操命各依位次而
坐。乐声竞奏,水陆并陈。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
操顾谓众文官曰:“武将既以骑射为乐,足显威勇矣。公等皆饱学之士,登
此高台,可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众官皆躬身而言曰:“愿从钧命。”
时有王朗、钟繇、王粲、陈琳一班文官,进献诗章。诗中多有称颂曹操功德巍巍、
合当受命之意。曹操逐一览毕,笑曰:“诸公佳作,过誉甚矣。孤本愚陋,始举
孝廉。后值天下大乱,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欲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
清平,方出仕耳。不意朝廷征孤为典军校尉,遂更其意,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
图死后得题墓道曰:‘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平生愿足矣。念自讨董卓,剿
黄巾以来,除袁术、破吕布、灭袁绍、定刘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
已极,又复何望哉?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见孤权重,
妄相忖度,疑孤有异心,此大谬也。孤常念孔子称文王之至德,此言耿耿在心。
但欲孤委捐兵众,归就所封武平侯之国,实不可耳:诚恐一解兵柄,为人所害;
孤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诸公必无知孤意者。”众皆起拜
曰:“虽伊尹、周公,不及丞相矣。”后人有诗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曹操连饮数杯,不觉沉醉,唤左右捧过笔砚,亦欲作《铜雀台诗》。刚才下
笔,忽报:“东吴使华歆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孙权以妹嫁刘备,汉上九郡大半已
属备矣。“操闻之,手脚慌乱,投笔于地。程昱曰:“丞相在万军之中,矢石交
攻之际,未尝动心;今闻刘备得了荆州,何故如此失惊?”操曰:“刘备,人中
之龙也,生平未尝得水。今得荆州,是困龙入大海矣。孤安得不动心哉!”程昱
曰:“丞相知华歆来意否?”操曰:“未知。”昱曰:“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
攻之;但恐丞相乘虚而击,故令华歆为使,表荐刘备,乃安备之心,以塞丞相之
望耳。”操头曰:“是也。”昱曰:“某有一计,使孙、刘自相吞并,丞相乘
间图之,一鼓而二敌俱破。”操大喜,遂问其计。程昱曰:“东吴所倚者,周瑜
也。丞相今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留华歆在朝重用之;瑜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