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湛伸出一只手盖着自己的脸,声音要比平时虚弱许多:“还没死。”
说话仍旧是半点不客气也不礼貌的态度。
陈邻懒得和他计较,反手将自己濡湿的掌心在他衣摆上擦了擦:“你身上好烫,不会是发烧了吧?”徐存湛盖在脸上的手,微微张开手指,眼睛从手指缝隙间看向陈邻。
此时天光蒙蒙尚未大亮,她皱巴着脸微微仰头,视线明晃晃是在看自己。
沉默了一会,徐存湛放下盖在脸上的手,解释:“我是弊火灵根,时不时就会这样,撑过去就没事了。”
陈邻听不懂,脸上露出一点茫然:“什么灵根?”
徐存湛抬手,指尖在空气中写字,一点赤红的光随着他指尖划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弊’字。
“弊火灵根,缺弊的弊。这是一种缺陷灵根,会自己源源不断的共鸣天地制造出精纯的火灵力,灼烧灵根持有者的身体和灵台。”
他没有说完。
弊火灵根确实会灼烧损坏持有者的身体和灵台,但这种灵根放在徐存湛身上就相当于给母舰配光子炮,他又不会被光子炮压死,只会扛着光子炮把敌人轰成渣。
之所以会如眼下这般难受,只是因为心头血放多了,没有余力去控制自己的灵根,才会被灵根反噬。但徐存湛觉得没必要说,他以前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也时时这样痛,眼下不过是痛一时罢了。
陈邻眼巴巴看着他不停冒汗的额头。
汗水浸得他皮肤都泛光,眉头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这让她想到了自己在鲛人囚牢里被烧的时候,也很难受——徐存湛也会有那样难受吗?
她毕竟不是徐存湛,没办法感同身受的知道徐存湛是什么感觉。
只是看见平时总天老大我老二的人露出这幅虚弱模样,陈邻就觉得……
觉得徐存湛怪可怜的。
她伸手握住徐存湛垂在膝盖上的手。
徐存湛的手也滚烫,烫得陈邻手指一哆嗦。她手指是凉的,一覆上去,徐存湛就察觉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垂眼看了看陈邻握上来的手。
那是一双很娇气的手,只有写字握笔惯常摩挲的指腹才有一点薄茧,骨骼纤细,皮肤细白,指甲修剪得平整而圆钝,甲面上覆盖一层明黄与新绿的跳色。
那色彩很醒目,但涂在陈邻指甲盖上,又格外生动漂亮。
她好像天生就适合这样明亮跳脱的颜色,闪闪发光的,让人多看一眼都能联想到许多美好又生机勃勃的东西。
“以前我生病难受的时候,我妈妈就会这样握着我的手。”陈邻两手合拢捧着徐存湛滚烫的手,低声,“每次她这样做,我都会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所以我也想试试,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她询问,杏仁眼亮晶晶的望着徐存湛。
徐存湛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回答陈邻。
他没有和别人牵手的经验。
牵手这件事情对徐存湛来说不止是生疏,甚至可以称得上陌生。就算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也没有人牵过他;倒不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他爹娘本就死得早,不存在这个前置条件。
还是那句话,暮白山养弟子惯来是糙养,活着别死了就行。
无论是徐存湛的师父也好师兄也好,都不是那种会温情的去牵小孩子手的人。哪怕是他御剑摔了,师父顶多伸手抓他衣领,还得挨一顿训。
徐存湛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手腕一转,反扣住陈邻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这个动作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陈邻吓了一跳,手指蜷缩了两下,但是抽不动。
徐存湛偏过脸,浓而密的眼睫低垂,眼眸比平时都要亮许多,像是在看什么新的东西一样,看着他和陈邻十指相扣的手。
他开口,声音有点哑:“还会做什么?”
陈邻没反应过来,抬头望着他,茫然的发出一声语气词。
徐存湛:“除了这个——你妈妈还会做什么?”
他举起陈邻和自己紧握的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陈邻:“所以真的会舒服一点?”
徐存湛点头:“是感觉好受多了。”
陈邻高兴起来。平时一直是徐存湛在帮她,忽然发现自己也能帮到徐存湛,陈邻不自觉感到些许兴奋。
她努力回忆:“我妈妈还会贴我的额头,给我唱歌,亲……”
话到一半,陈邻停住。
徐存湛抬眼望她,催促:“然后呢?”
陈邻眨了眨眼,改口:“没了,就这些。”
她生怕徐存湛继续追问,于是直接进入下一步。就像每次生病时妈妈会做的那样,陈邻也跪着直起身子,凑近徐存湛,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徐存湛的额头。
徐存湛的额头也滚烫,一贴上去就烫得陈邻脸皱了起来。
两人距离霎时近到呼吸可闻,但陈邻只贴了一下便迅速退开,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额头,嘟囔:“你脸上现在热得能打蛋。”
徐存湛:“……有这么热吗?”
陈邻点头:“有啊,你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出了很多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