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放心女儿,是不放心成国公府。
只在新婚的时候在成国公府里住了三个月,就给林楚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马车从西边往东边走,车外的喧嚣不再吸引骆乔,她看得出母亲对成国公府郑重的态度,乖巧坐着,不让母亲担心。
到了安乐里成国公府,驾车的力士上前去叩门,骆乔从马车里出来,控制着力气轻巧跳下马车,以免踩坏了地上铺的石板,然后转身去扶母亲下车。
“姑娘,让我来就好。”林楚鸿身边伺候的墨琴墨画快步从后面的马车过来,比骆乔快一步地扶住了林楚鸿。
“你人小个矮,哪儿用得着你。”林楚鸿笑道。
骆乔很不服气,挺直了站:“我明明很高,比骄骄高一大截,也比小武高。”
林楚鸿说:“骄骄比你小三岁,小武那是还没长起来。”
骆乔哼唧:“那我也高。”
门前那头力士叩了门,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门房探出头来问话。
“是四房娘子和七姑娘。”力士边说边递上名帖。
门房接过,说了句“等着”,把门啪地关上,将一行人关在外头。
力士过来跟林楚鸿回话,林楚鸿摇头说无妨,等等便是。
这一等就等了好大一会儿,侧门打开,刚才的门房出来,不咸不淡道:“娘子和姑娘请进,夫人盼着你们回来,早就在如意院等着了。”
骆乔听着这门房的话觉得刺耳,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有劳。”林楚鸿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领着女儿从侧门进府。
墨画紧着两步走到门房跟前,塞了个荷囊到他手里,笑着问:“不知足下如何称呼?我们娘子多年不曾回京,对府里的情形是两眼一抹黑,还请足下提点一二,感激不尽。”
门房掂了掂手里的荷囊,满意其重量,心说不愧是盐商之女,出手比府里的郎君娘子可大方得多,脸上也挂上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说:“不敢当,旁人唤我一声陈满,姐姐怎么称呼?”
“当不得陈哥一声姐姐,我夫家也姓陈,陈哥可唤我一声陈崇峻家的,真是缘分呐。”墨画跟门房陈满攀交情,不多时就将府里大致的情形打听得七七八八。
墨琴伺候着林楚鸿母女二人跟陈满叫来的仆妇往如意院走,去给夫人请安。
墨书领着一部分仆役去安顿行李,墨棋则去安排送去各处的土仪。
两百来人有条不紊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看得陈满目瞪口呆,又啧啧称。
嘿,别说,四房娘子虽是商贾女出身,这气势这治家瞧着比世子夫人不差什么。
到了如意院,仆妇掀帘,林楚鸿牵了一下骆乔的手又放开,这才迈过门槛。
正屋里,成国公夫人胡元玉,大房娘子姚莹,二房娘子姜云梦,三房娘子胡悦次第坐着,三房的儿女们在各自的母亲身后,齐齐注视着门口。
容貌秀美的年轻妇人领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儿走进来。衣裳虽素,但看得出来是一匹一两金的散花锦。头上仅簪了一两朵素白簪花,花朵是用东珠攒的,一朵快抵上别人一头珠翠了。
看着这样的林楚鸿,姚莹垂下了眼眸,姜云梦撇了撇嘴把目光转向胡元玉处,胡悦还是木讷的透明人模样。
“儿媳林氏,拜见母亲,母亲福寿安康。”林楚鸿走到近前,朝胡元玉拜下。
“不用多礼。”胡元玉叫起林楚鸿,看向骆乔,态度和蔼地说:“这就是乔娘了吧。”
骆乔有个乳名叫铁牛,她爹给取的,但胡元玉叫不出这么粗鲁的乳名,尤其是乳名的主人还是个白嫩可爱的小姑娘。
“正是。”林楚鸿轻推骆乔一下。
骆乔上前两步,朝胡元玉跪下,弯腰拜道:“孙女骆乔拜见祖母,祖母福寿安康。”
胡元玉笑得很慈和,正要道好,叫骆乔起身,却听姜云梦忽然说话:“哟,这孩子怕是在兖州玩野了,也不好好学学规矩。这第一次拜见祖母连头都不磕下去,真不知是谁教的规矩。”
胡元玉脸上笑容淡了几分,轻飘飘扫了姜云梦一眼,有些不满。
姚莹撩起眼皮嘲讽地瞟姜云梦,扫过站着的林楚鸿和跪着的骆乔,又垂下眸子。
大房的骆鸣雁好地睁大眼看骆乔,二房的几个孩子挤眉弄眼嘲笑,三房的孩子与他们的母亲胡悦一样像透明人。
林楚鸿眉眼微敛,二房这个下马威可不太高明,为难孩子真是够出息。
她知道姜云梦看不上她商贾女出身,可她怎么都是成国公府三书六礼为骆衡聘进门的,就算骆衡是府里的庶子,他们一家却也不能让姜云梦随意作践。
“二……”
“孙女骆乔拜见祖母,祖母福寿安康。”骆乔拔高的声音盖过了林楚鸿,也打断了她的话。
林楚鸿低头看去,骆乔弯腰伏地,咚一声,额头结结实实磕在了地砖上。
“啊……”
旋即姜云梦一声惊叫,捂着自己右边的脸颊。
胡元玉不悦,斥问:“怎么了?”
姜云梦含着泪松开手,就见捂脸的帕子上一道浅淡血迹,脸上一道血痕。
“呀,这是怎么了,脸怎么毁了?”姚莹假惺惺地关心妯娌。
众人看着姜云梦受伤的右脸,低头看直起腰的骆乔。
她面前那块被她额头磕过的地砖四分五裂,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