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在宋姝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使力,宋姝只觉怀中人一轻,下一刻,已经将晏泉抬到了轮椅上。
看着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的晏泉,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展开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
她真有这么大力气?
“不是说要出去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晏泉声音清冷,表情冷淡。
宋姝回过来,低应了一声,不作他想地推着晏泉往屋外走去——
屋外春光乍泄,宋姝目光拂过屋外满园春色,余光瞟过椅子上的晏泉,却见他白玉脖颈处泛着胭脂似的浅红。
第二十五章 (三章合一)
幽山别苑内荒草繁杂, 曾经的花园杂草疯长,枯树未经裁剪, 弯弯扭扭地伸展四肢, 树干上的藤蔓猖狂地攀附其上,似是锁链将之紧紧捆绑。
虽是如此,晏泉却很喜欢。
确切地来说,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呆在屋子外面,闻嗅草木香气。微微仰头,春风扑面而来, 他惬意似的眯了眯眼,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宋姝见他难得露出这般享受模样,也不去打扰, 推着轮椅陪他在花园四处转悠。
倒春寒的风威力十足, 宋姝身上单薄的衣衫丝毫不足以抵挡这肆意而猖狂的风。她陪着晏泉在屋外转了一下午,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是夜,豆大的烛火在房中摇曳,床榻上的女子身着一身轻纱睡袍, 纤细的身影在纱雾下若隐若现……身上的锦被皱作一团, 被她推到了床脚。宋姝烧得迷迷糊糊,双颊通红, 在榻上不安地翻来滚去, 不住梦呓些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纸, 朦朦胧胧的在地上撒上了一层银霜,宋姝昏睡之中,不知房间门开了一条缝隙。
背对着, 晏泉缓缓步入房中——
烛火摇曳, 忽明忽灭的光照在他清俊面孔上, 照出他黑瞳幽深,似是要将烛火吞噬殆尽。
男人缓缓走至宋姝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不住翻滚的人。
宋姝睡得极不安稳,纤细的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呼吸之间是一片灼热,俊秀的双眉紧紧蹙起,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就像是被放进了烤炉里的糕点,触及之处皆是一片滚烫。
晏泉站在床边上,静静地注视着床榻上的身影,却不曾有任何动作。
他就这么看着宋姝,看着她因为高热而烧得通红的脸颊,看着她黏在鬓间的乱发,看着她在脖颈肌肤染上薄红一片,看着她红唇微张,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他今晚本是乘夜深人静之时探查别院情况,行至宋姝门前的时候,却鬼使差的走了进来。
黑暗之中,宋姝还在床上胡乱而不安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声却渐渐清晰起来:“母亲,母亲……难受,我好难受……”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紧蹙着脸颊,浑身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
晏泉目光一凝,下一刻,缓缓伸出手去,白玉似的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灼热的温度引得他指尖一颤,他下意识地便想将手缩回来,可是宋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迅速地将脸颊凑了上来。
泛着微凉的指尖让她发出些舒服的喟叹,嗓子间沙哑的呢喃像是猫儿似的。
晏泉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处。
黑暗之中,他紧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姝,手指却不自觉地在她灼热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满是薄茧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感受到她脸颊灼热温度,剑眉轻拧,幽深瞳孔中掠起丝丝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在无望深渊中觑到的一道微光,为什么,偏偏是将他拽进地狱里的人?
在床上翻腾的宋姝并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她伸出手来,贪婪地汲取着无尽灼热中的一点凉意,殷红而湿润的唇角蹭过他的掌心,留下温热而湿软的触感。
晏泉拧了拧眉,顺势坐在了床边。
空出来的右手缓缓地拨过她泛着湿意的额头,为她将鬓发理顺。
屋外月光落在窗沿上,留下片片银霜。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床上人攥着自己的左手不放。半响,泛着微凉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划过宋姝泛红的颈脖。
昏黄烛火中,晏泉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想象鲜血从她脖颈间喷射出来时的样子。
宋姝发了一晚高热,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高热已然褪去,脑子却仍是昏沉……
上辈子一个人住得久了,她对这样感冒伤风的小病倒是有了一套轻车熟路的处理方法。
顾不上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她汲起鞋子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没有点灯,些微天光从窗户纸外透进屋内,屋里光线暗淡,前些日子燃烧的檀香氤氲仍在,宋姝闻着,却觉得脑袋更加昏沉。
她抚了抚额,跌跌撞撞地走到木柜子前,里头装着些她画好的符箓。
从柜子里取出一张符纸,她拿出柜子里的火折子引燃桌上油灯,明黄的符纸经烈火舔舐,瞬间便燃成了一堆灰烬。
宋姝将符灰倒进了瓷杯中,正欲从茶壶中倒些水出来,混着符灰喝下,晃了晃茶壶,里头却是一滴水也无。
“吴全!倒杯水来。”
她朝外高呼了一声,话音一落,却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隐约之间,她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经过一晚上的高热,她的脑袋仍然泛着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思路也不甚清晰。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吴全沟壑纵深的老脸出现在了门口,手里却是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