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沉静淡漠的青年闻言一惊,眼底的冰块叮咚融化,带着熠熠的波光。
元妤仪久久没等到他的反应,抬眸却对上那双眸光热烈生辉的瑞凤眼,不由得嗔道?:“你怎么也不说句话,病了一场傻了不成?”
少女连声音都娇俏。
谢洵忍着伤将她抱在怀里,眉梢扬起,不仅没否认元妤仪的话,还顺着她附和。
“若早知道?是这?样的好消息,就算让我伤一百次、一万次也愿意?,也值得。”
元妤仪却几乎被他这?话逼出眼泪,带着薄怒瞪他一眼,警告道?:“你若这?样不爱惜自己,逼我年纪轻轻守寡,我再也不会要你。”
谢洵看着少女眼眶中的一圈泪,心口处又传来?一阵阵锐痛,三指并起,“我谢洵发誓,此生绝不辜负殿下,如?有违背,此……”
没等他说完,元妤仪先拂下他的手?,靠在他身?边,嗅着那股淡淡的白檀香,瓮声瓮气地说:“够了,足够了。”
她比上苍更了解谢洵的心意?。
他们之间已历生死,无需誓言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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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天地间已泛着薄薄的暑气。
过?了七八日,谢洵又换了几次药,伤情彻底稳定下来?,除了右肩还有些不灵活以?外,已经不影响正常活动。
他初任礼部侍郎,又奉命前?去?兖州处理赈灾事宜,负伤回来?在府上修养将近一个月,皇帝都没有出言催促,可见对这?个姐夫的荣宠。
然而景和帝不催,却有其他的官员看不惯,早已有几本参谢洵目中无人的折子递到了御史台,更何况江丞相也早在前?些日子解了禁足令。
是以?谢洵伤情恢复大半之后便主动销了病假,上朝议事。
晚年丧侄,江丞相原本凌人的气势削去?大半,中等身?形微微佝偻着,眉眼低沉,盯着谢洵的眸子里含着股压不住的戾气。
他的敌意?浓烈,谢洵却恍然未觉。
直到散朝后,江丞相突然唤住谢洵,沉声道?:“小谢侍郎如?今是翻云覆雨,直上青云呐。”
谢洵?色如?常,“不及丞相半分。”
朝中官员现在已有多数是中立派,见二人面色从容地谈论,也没有上前?掺和,各自离开。
江丞相呵呵冷笑两声,“你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假,可你也别忘了,自己如?今这?些荣耀都是凭借什么得来?的?没了驸马这?层身?份,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谢洵轻笑,情绪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从未将自己的身?份视作耻辱,对他而言,只要留在元妤仪身?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要紧。
总有一些男人见到妻子比自己强便不甘心,想方设法地去?打压;可谢洵从未有这?样的念头,他发自内心地希望公主能始终翱翔九天之上。
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对他倚仗妻子才能获取权势的话,不作反驳。
更甚至于,谢洵其实巴不得承认。
这?样所有人都能下意?识把他和靖阳公主紧紧联系在一起,清楚地道?一句他们是夫妻。
谢洵坦白:“江相所言甚是有理,谢某很有自知之明,家妻坚韧温婉,确实予我许多助力。”
青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让江丞相脸上的?色更加凝重。
他正要出言斥责时,另一边却传来?卫老?尚书中气十足的声音,“衡璋啊,祖翁正找你呢!”
江丞相握手?成拳,知道?等卫老?尚书过?来?便不能再说起那件事,索性?沉声道?:“可惜小谢侍郎现在风光无限,焉知明日不会阴沟里翻船。”
话音刚落他那双阴狠的眼睛里闪过?寒光,将声音又压低一分,“对了,本相听说令慈姓陆,可巧也是上京人氏?”
谢洵闻言?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淡声道?:“家母已逝,丞相缘何提起?”
卫老?尚书正在不断往这?边靠近。
江丞相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谢洵的眸子,可那双清冷沉静的眼眸并未泛起任何波澜,他并未回答,却语重心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小谢侍郎的身?世,公主可知道?么?”
谢洵微眯起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在朝中已落颓势的江丞相,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冷。
“江大人年事已高,还望慎言。”
看见他冷冽的模样,江行宣才仿佛松了一口气,阴狠眼眸的寒光更甚,貌似友善地拍了拍青年还带着伤的右肩。
“谢洵,跟本相斗,你还太年轻。”
说罢他转身?离去?,离开时还状似友好地对卫老?尚书寒暄两句,结果得到的只是对方的冷视。
卫老?尚书满腹狐疑地走过?来?,看谢洵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衡璋,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江老?贼方才挑事了?”
谢洵摇头否认,“祖翁放心,无事。”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江丞相那句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小谢侍郎的身?世,公主知道?吗?”
公主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然他一个罪臣之子,又怎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还能被人称一句驸马呢。
这?也是谢洵迄今唯一还在瞒着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