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粗重而紊乱。
诺诺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一张小脸苍白,下意识握紧她的手,眼眶里是透明的泪珠。
“姐姐……”
元妤仪将她抱进怀中安抚着?,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好孩子,是姐姐连累了你。”
若非小丫头当时动了动身子,或许她还发现不?了那支箭,此时恐怕尸体都凉了。
昨夜谢洵还在和她商议,江长丘究竟会何时动手,没想?到今日就急不?可?耐安排了这?波刺客。
只是此时正是赈灾的紧要关?头,又刚发现天峡山河道,城中百姓情绪初步稳定,按理?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元妤仪眉心一跳,情凝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晨才告知江长丘需得引水入城,不?过三个时辰便有?刺客要杀人灭口。
除非,这?天峡山中确实?有?古怪。
少女紧盯着?眼前茂密的树丛,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抽丝剥茧地重新捋了一遍,总觉得有?某处细节被他们忽略了。
必然是她与谢洵都没想?到的。
且这?古怪之处,兖州上下所有?官员都不?想?让他们这?群朝廷的人知晓。
……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线天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照在地上,元妤仪凝眸望着?那团光亮,脑中的弦却愈发绷紧。
日光倾斜,昏黄稀薄。
已至申时。
听不?见脚步声,交谈声,甚至连打?斗声都听不?见,此处安静地仿佛没有?任何活物。
想?来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的失踪。
不?对,元妤仪一怔,浑身紧绷。
她又往土坡后靠近一些,将怀中宛如惊弓之鸟的小丫头也往身后拽了拽,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勿要出动静。
少女捂住左耳,却将右耳贴近坡面,凝静心去辨别那些在耳廓中逐渐放大的声音。
她幼时曾跟随宫中尚仪学习礼仪乐器,可?那时其一年纪小没定力;其二是她天生对乐音的变化感?知不?明显,就连乐坊中资历丰富的几位司仪也无可?奈何。
后来再?大些,母后在凤仪宫辟出一间侧殿来教她辨调,第一课便是只用单耳听音。
靖阳公主学的很好。
时隔多年,这?个本事早刻在了骨子里。
有?人在靠近,听脚步声人不?多。
倘若是谢洵派人来寻她踪影,必然大声呼喊问?她踪迹,绝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地找。
元妤仪心里隐隐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攥着?的饴糖剥开,动作极轻地喂到怀中的小丫头嘴里。
“诺诺,姐姐现在讲的每一句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小丫头眼中带着?茫然无措。
“你呆在这?儿,不?要动也不?要说话;除非听见大哥哥他们喊,不?然谁叫你都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诺诺紧紧拽着?她的胳膊,语调颤抖,“姐姐去哪儿?”
元妤仪使了几分力道,拂下那双小手,眸光温和沉静,“姐姐去把坏人引开,很快回来,你乖乖的,在这?儿等大哥哥来。”
说罢,她嗓音一噎,轻贴着?小丫头微凉的额头,温声道:“他一定会来的,你阿娘还在等你回家呢。”
诺诺还有?满心等待这?个女儿的人;
而她再?也没了。
其实?她同情谢洵,怜悯兖州这?些孩童,何尝不?是在关?心曾经的自己?
丧母之痛,她也有?过。
脚步声逐渐近了,元妤仪甚至能听到他们抽剑斩开树丛的声音。
她飞速拔下发髻上两根珠钗,将其中一根递给泪流满面的小丫头,“乖,拿着?它。”
说罢少女蹑手蹑脚走出几步,躲在树干后等了一瞬,毫不?犹豫地踩断脚下枝条。
“咔嚓”一声格外明显。
林中还在找人的声音一顿,又响起两个极明显的男子声音,“在那儿,快追!”
他们追赶时鞋子滑下的土块顺着?土坡滚下,落在土坡下藏着?的小姑娘面前,可?诺诺脑海中却只剩下方才提起裙角冲出去的公主姐姐。
小丫头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密密匝匝的树叶遮住天色,昏暗的树林中根本辨不?清走过的方向,元妤仪慌不?择路,只能循着?地图上所剩不?多的记忆和混乱的直觉往前跑。
心脏仿佛不?再?属于她。
喉咙里好咸好腥,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现在整片胸膛已经被冰冷的风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