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闭上眼睛, 就会在脑子里重现。偶尔也会在梦里出现,每一次醒来,他的心脏都在狂跳,冷汗浸透了枕头。
陆善柔听了, 很是心疼,问:“郭佳嘉的腿摔断了,你当时伤在那里?”
在未婚妻面前不能怂, 魏崔城故作镇定的说道:“我穿着干爹送的重甲, 很结实,受伤最轻, 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其他的都是皮外伤, 养了几个月就好了。”
陆善柔问:“你当时杀红了眼,徒手就扭断了两个人的脖子, 有人打了从身后打了你脑袋一闷棍——为什么不杀你?论理, 你这种穿着全幅盔甲的人倒地之后, 应该有人补刀确认你已经死亡。”
“不知道。”魏崔城说道:“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能命大吧, 一心求死,却没有死成。郭佳嘉也是一样的, 他当时腿断了, 就紧紧抱着要杀他的敌军, 往下山滚, 想同归于尽的,结果也是没死成,他摔晕了,敌军的脑袋撞在石头死了。”
陆善柔说道:“这个郭夫人很厉害啊,从尸堆把你们几个幸存的人救出来。不过,昨晚郭夫人给郭佳嘉送夜宵,郭佳嘉还邀请我们去吃,我们婉拒时,他为何不告诉你郭夫人就是当年救了你们的女子呢?”
魏崔城想了想,“或许是因我没有送他喜宴的请帖,觉得我不懂人情世故,就干脆不点明他夫人以前的身份?”
看着不善交际,对外人只会“嗯嗯嗯”、“行行行”的未婚夫,陆善柔觉得有道理,郭佳嘉一人艰难的找话说,还时不时碰壁就算了,人家郭夫人凭什么跟着碰一鼻子灰呢?
郭佳嘉是在保护郭夫人,以免被拒绝任何人情来往的魏崔城“误伤”。
陆善柔问:“现在已经遇到了,你要不要跟郭夫人打个招呼?”
“啊……这个……”魏崔城顿时如临大敌!
对于一个遇到交际就焦虑的人而言,主动打招呼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可是郭夫人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视而不见也说不过去。
魏崔城求救似的往陆善柔身边靠了靠,“你说,我该怎么打招呼?”
这很难吗?陆善柔说道:“你就说‘郭夫人,我是魏崔城,还记得我吗?你曾经在山谷救过我和郭佳嘉,我这些年一直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你和郭佳嘉成了亲,恭喜恭喜。’你就照着我的话去说,寒暄两句就行了,反正你又不用深交。”
“好的。”魏崔城应下,嘴里嘟嘟啷啷,将陆善柔的话背了两遍,然后捏紧双拳,就像奔赴什么生死局似的,鼓起勇气说道:“我记下了。”
两人一起下楼,郭夫人昨晚送了亲手做的夜宵,今天又送来午餐,真是贤惠。
魏崔城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把陆善柔刚才交代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了一遍。
郭夫人笑道:“我还记得你,昨晚给拙夫送夜宵的时候,他还跟我提起了你,说你和未婚妻一起来的,未婚妻是赫赫有名陆青天的女儿。你真是好福气。”
魏崔城懵了,求助的看着陆善柔:我该怎么回答不得罪人?
陆善柔上前“救”夫,说道:“遇到魏崔城也是我的福气,还得多谢郭夫人当年救命之恩,让我和魏崔城有机会遇见彼此。”
郭夫人双目满是笑意,“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啊,十年前在山谷救了我现在的丈夫,顺便救了魏千户,成就了四个人的姻缘。”
郭佳嘉来了,说道:“刚好夫人送来了午饭,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吧。”
没等陆善柔开口婉拒,郭夫人先瞪了郭佳嘉一眼,“我只带了我们两个人的饭菜,况且都是些家常小菜,分量不够,菜色也上不什么台面,怎么好意思张口请客?这样,你们来都来了,这里离我们家里不远,两位去家里做客吧。”
陆善柔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救命之恩都没有报答,还要劳烦郭夫人忙碌做羹汤。”
郭夫人笑道:“家常饭菜我自己做,请客吃饭都是从外头馆子里叫的席面,我还落个清闲呢,不麻烦的,你们今晚只管去——两位可有忌口的?”
不等陆善柔客套说“都行”。魏崔城开口说道:“她不吃内脏。”
啊!你这个傻兔子!还真把我的忌口说给别人听啊!
郭佳嘉听了,啧啧称,“没想到他还这么细心,记得这么清楚。”
既然魏崔城先开口了,陆善柔只好说道:“他不喝酒,二杯就倒。”
郭夫人笑意越发浓厚了,“两位都知对方的忌口,可见是天生一对了。”
记住了郭宅的位置,两人走出客栈,陆善柔说道:“咱们不能空着手去,得买一些礼物,还得贵重一点——他们两个有孩子吗?”
魏崔城说道:“我没问。”
陆善柔说道:“那就送一些名贵的衣料给郭夫人,再买一些人参等好药材给郭佳嘉,他常年驻守京郊,得多多进补。”
魏崔城说道:“都听你的。”
陆善柔买了礼物,堆了半个马车,毕竟有救命之恩,送多少礼物都不为过。
挑完了礼物,剩下的时间不够登上居庸关游玩,就干脆去了城隍庙。
由于昨晚出了命案,城隍庙今天关闭了三间庙门,再无游客,沈金柄的尸首还躺在书案上。
昨天挑着糖葫芦担子的摊贩被叫了进来,陆善柔问他:“你昨天在前殿里躲避冰雹,有没有卖出糖葫芦?”
摊贩说道:“因祸得福,昨天前殿那么多人,生意好得很,我插在草把子上的糖葫芦都卖完了,就捅开了炉子,现熬冰糖,在一串串山楂球上挂糖稀。”
陆善柔想起封住沈金柄七窍的冰糖,问:“有没有找你买热糖稀的客人?”
“没有,绝对没有。”摊贩说道:“我又不是做糖人的,糖稀没法卖啊,拿什么盛糖稀?这玩意儿很烫的,总不能直接倒到客人的手里去。”
陆善柔又问:“你这个熬糖的锅离开过视线吗?”
摊贩眯着眼睛回忆,“熬糖要不停的搅拌,否则就会熬糊了,应该没有——对了,有那么一小会,就是一家办喜事的和办丧事的两家吵架,说什么乱撒纸钱,吵着吵着就要出去打架。”
“我一听说前面打起来了,就去看热闹——我把熬糖的锅离了火才去看的,怕糊嘛,好容易挤到前面去,结果没打起来,我就回去了。”
陆善柔问:“你回去之后,有没有发现锅里的糖稀变少了?”
“这个……”摊贩摸着人中,思考了半天,“这个多一点少一点,看不出来的,我也从未想过有人会偷糖稀。但是——”
“我熬一锅糖,都是一碗白糖,加一碗半的水的配方熬煮,一般一锅糖稀可以挂十五串山楂球的,那天挂出来的有点少,好像也就是十串吧,有时候火大了,或者糖的质量不行,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就没有深究。现在想想,可能有人偷偷倒一些锅里的糖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