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牧羊有些惊讶:“池总见过那么多大场面,还会紧张?”
在她印象里,他永远冷静周全,和外国政要、商业巨擘、新闻媒体都能谈笑风生,没想到也会为了一次公开亮相而紧张。
“当然会。”
他见惯了大场面,却没有哄过胆子这样小的人,每次他一靠近,平日张牙舞爪的人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离远了怕疏远,离近了又怕惊吓,怎么能不紧张?
姚牧羊由衷称赞:“你可真厉害,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如果是我站在台上,怕是要吓趴下,当初我第一次去六大面试的时候,紧张得头也不敢抬,被olver笑话了好几年。”
池遂宁睁开眼睛,目光颇为不满:“他凭什么笑你?”
“第一轮面试他是我的面试官呀。”
“你头都不敢抬,面试官长什么样子倒记得清楚。”
姚牧羊摇了摇头:“我哪能记得,是olver告诉我的,他在我的面试单上签字,还得了公司补助呢。他当年问的问题好刁钻,我回答得乱七八糟,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后来hr通知pr面的时候,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池遂宁似乎被勾起了兴趣:“都问了你什么问题?”
往事不堪回首,姚牧羊现在说起来还觉得丢脸:“我的英文名也是e开头,所以简历上的邮箱名是eyo,简单好记又专业,他竟然问我是不是走错了,应该出门左转去ey面试。”
池遂宁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他是想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
“也许吧,但他完全起了反作用,我一紧张就话密,跟他说了大实话,ey的笔试我没过,所以来了六大。”
“其实你答得也不算太差,至少很诚实。”
姚牧羊婉拒了他的好意:“谢谢池总,但你不用安慰我了,不合时宜的诚实就是虎。”
“他还问了你什么?”
姚牧羊越说越气:“问我期末周一般复习到几点,这是什么问题?难道我长得像平时逃课临时抱佛脚的学渣吗?”
池遂宁抿了抿嘴角,把笑意压下去:“难道你不是?”
她轻咳两声:“我巅峰时候也拿过三等奖学金的……”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毕竟身边这位是年年拿国奖的,“总之,大学生谁还不是期末周每天只睡三小时。”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提醒你审计师工作辛苦,经常要熬夜加班?”
“我还用他提醒?我学的就是会计,成百上千个学长学姐在事务所搬砖,哪家公司的pntry有巧克力蛋糕我早就打听清楚了。”
池遂宁愣了一愣:“他又不是学会计的,一时没想到也正常。”
olver好像说过,他学的是市场营销。姚牧羊忍不住笑了:“真羡慕你们男孩子的友情,这么护短。不过他倒是教了我一个很有用的工作技能,让我受益匪浅。”
“愿闻其详。”
“有事找领导,天塌下来他顶着。不知道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日后就真的会给他捅篓子。”
池遂宁扬了扬眉:“他会这么说,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他挣得比你多,就该解决更大的问题,这是他应该做的。”
“对对对,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那次经理面试,面试官总不按常理出牌,到最后终于问了一个常规问题:如果遇到困难,你一般会怎么做?
姚牧羊好不容易押中了题,滔滔不绝地说着准备好的答案——迎难而上的决心、解决问题的方法论和百折不挠的毅力。
可面试官并不满意,不依不饶追问:“如果你无论怎么努力,都解决不了呢?”
姚牧羊一时无措,攥着拳想了又想,答道:“那就扛着,再难也总会过去的。”
这是她的生活经验,扛不住就硬抗、死扛,日子总能过得下去。不然又能怎样呢?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还不如求拜佛管用,至少能图个心安。
可是他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你遇到努力也解决不了的困难,说明那个困难不是给你准备的。你要做的是找到你的上司,说明情况,让他来接手。”
“可是……”
她困惑不解,公众号里的文章可不是这么说的,上面说的是,老板请员工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制造问题的。
“你的上司挣得比你多,职位比你高,就是为了解决更难的问题的。明白了吗?”
姚牧羊当时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直到后来入了职,遭受了社会的毒打,她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职场上尽力就够了,拼命大可不必。
她托着腮:“这么看来,olver人也蛮好的,还教我怎么pu领导。要不怎么能跟池总做朋友呢?”
池遂宁也被她发过好人卡,当时十分气闷。可现在这张本该属于自己的好人卡被发给了别人,他更生气。
他用文件挡住脸,声音闷闷的:“我睡一会儿。”
姚牧羊想起他彻夜未睡,赶紧收了声,起身想关上遮光板。才刚站起来一半,就被池遂宁抓住了手腕:“坐好,还没到平流层。”
“哦。”她依言坐了回去,他的手却没有离开,仍然覆在她手背上,干燥微凉。
怀孕以后,她的体温就比平常高了半度,常年冰冷的指尖也有了温度,现在被人握在手里,更觉得燥热。
姚牧羊另一只手在脸侧扇了扇风,轻轻唤了一声:“池总?”
没有应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一句话的工夫,竟然睡着了。
私人飞机空间宽阔,并排的两张座椅隔了不近的距离,这绝不是个舒适的入睡姿势,若非他身高臂长,这甚至是个难以完成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捏住池遂宁的手掌,想要复归原位,但还没托起来,就惊扰了睡着的人。他的手倏地收紧,脸也侧了过来,文件夹应声落地,露出微蹙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