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卿晏下意识重复,那一小片皮肤在吹拂之下格外可怜巴巴,他抿了下唇,小声说,“津哥,我没事了,你先放开我。”
没回答。卿晏只好又推了一下。
这一次,那只手倒是一推,就轻飘飘地松开了,但卿晏感觉对方混没力气似的,一推便要倒了,赶紧反手拉住他。
他握住了那截小臂,说:“津哥,你怎么了?你——”
卿晏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在那段小臂上摸到了湿淋淋黏糊糊的触感,外头下着雨,虽然卿晏身上也湿漉漉的,但不会有这样黏黏的触感。
还是温热的。
他一愣,后知后觉地闻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卿晏立刻着急起来,津哥的气息在他耳侧,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卿晏先觉得那呼吸好像越来越微弱了。
他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道能照亮的仙诀,试着默默念动,幸运地奏效了,指尖挑起一抹烛焰,照亮了这黑暗的山洞。
也因此,他看清了面前的人。黑发披散,白衣染血,看着就很严重,津哥的眉目被橘红色火光照亮,幽沉静谧。
“天哪……”卿晏看到那一摊斑斑血迹,喉头一哽,惊叹出声,握住对方小臂的手不经意一松,津哥身形微晃,倒了下来,他赶紧张手将人接住,不慎抱了个满怀。
“是因为刚才那道雷吗?”卿晏搂着个比自己高的人,感觉津哥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这时候顾不上什么“安全距离”了,略微费劲地抱住他,愧疚而自责,“你没有必要来救我的。”
“我不可能一直都靠你,我现在的剑术长进很多了,我能保护自己的。”卿晏低声说。
其实,照津哥受伤的这个严重程度看,那道雷卿晏肯定扛不住,他就算再怎么长进了,还能比津哥现在的修为更高吗?津哥都伤成这样,说不定,他的小命都会直接没有。
但卿晏只是不想对方因自己而受伤,已经有过一次救命之恩了,现在又一份这么大的恩情,他不想欠也还不起。
“不一样。”
卿晏抬眸。
“你不用自责。”津哥这时候终于淡淡开口,他半身都被鲜血染红,却只是风轻云淡地抬指,不甚在意地抹了下唇边溢出的鲜血,“这天雷本就是冲我而来的,你若受了,才是我拖累了你。”
“嗯?”卿晏惊讶地睁大了眼,“你说这天雷是冲着你来的?为什么?”
难道他做了什么遭雷劈的坏事吗?
津哥又倒了下来,脑袋埋在卿晏脖颈,卿晏没法把受重伤的人往外推,只好抬手拢着他的肩,力道还轻轻的,生怕碰到了哪里的伤口。
见津哥又沉默了,卿晏觉得他是不愿意说,便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道:“我身上带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个药,你要不要擦一下,对你这个伤有没有用啊……”
“渡劫。”津哥忽然道。
卿晏的注意力都在搂抱这个比他高大的人身上,动作笨拙,左支右绌,闻言“嗯?”了一声。
“修为超过大乘的修士,每一千年须渡一次劫,这是天地的考验。”
第37章
山洞外暴雨如注, 用力冲刷着山林,雨声甚急,响声哗然而嘈杂。
“天劫具体什么时候降下, 谁也不知道,”津哥继续说, “我也未曾预料, 早知如此,就让你先离开这儿了。”
“这样的吗?”卿晏作为一个修真界的新人小白, 听了这番科普,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先是想,原来津哥的修为已过大乘,怪不得那么厉害。
随即, 一转念, 他又发现,所有过了大乘期的修士都得历这种劫, 居然还不是一次性的, 是每一千年来一回。也就是说, 他也不例外,如果他的修为到了大乘, 就也得吃这种苦了。
卿晏对升级的热情一下子就大打折扣了。
“这老天爷也太不讲道理了。”卿晏嘀咕着说, 心想,上学的时候考试也就算了, 怎么毕业了还要定期考试, 还比上学的时候更难,更要命。
象征性地劈一下就得了, 怎么把人弄成这样?达到大乘期以上的修士不是很珍贵的吗?劈死一个少一个啊。
“看来, 还是当个普通人更安全一点。”卿晏小声说。
像是看透他在担心什么, 津哥淡淡道:“放心。等你修到大乘期,天道不会降下这么重的雷劫的。”
卿晏不明所以:“嗯?为什么?”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这老天爷还搞双标,不一视同仁吗?
而且,卿晏心想,怎么听津哥的语气,好像很笃定他一定能修到大乘期似的,这世界上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难以启及这个高度。卿晏觉得津哥也太信任他了一点。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从前杀孽深重吗?”津哥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低低的,无端沉了几分。
卿晏轻轻“啊”了一声,有点茫然。
“寻常的雷劫不会这么重,天道如此待我,只是因为我满身杀孽,多一重惩罚罢了。”
“于我而言,这不仅是渡劫,还是天谴。”津哥的声音仍然慢悠悠的,好像在讲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说完,居然还轻轻笑了一下。
“天谴”两个字这么严重,却被他说得轻飘飘的,倒比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更吓人,卿晏被他笑得抖了一下。
他们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津哥身量高挑,却柔弱无骨似的倒下来,头埋在卿晏的颈窝里,说话的时候气息蹭在卿晏的皮肤上,轻轻的,有些痒,有种因为受了重伤而气若游丝的感觉。
卿晏指尖升起的那一抹橘红色的微弱烛焰,在他那一下颤抖的时候,倏地灭了。
“……”
他本来就是第一次使这个术法,十分生疏,能成功就不错了,被津哥这么莫名的一笑,直接笑没了,这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