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车间设立在庭院另一侧,与主建筑隔雪地相望。夜间风雪越来越稠密了,走过雪地,尹之枝的鞋尖感受到一点冰凉,原来是被雪水浸透了。她一抖脚,没有理会。
这个车间的装潢风格非常特别,像一个巨大而安静的车站。拱形门,石砖墙,整齐的黑石缝,光线昏黄。一个个橡木酒桶打横平放,整齐地垒砌起来,相互之间,只能容许两人通过。
尹之枝轻轻摸了摸橡木桶的外壁,叹道???:“酿酒车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来。”
周司羿问:“之前去法国旅游,没参观过当地的酒庄么?”
尹之枝随口道:“没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哥不让我喝酒的。”
听见某个名字,周司羿微一蹙眉,他停步,在口袋里摸了摸,取出一个深蓝色的盒子:“对了,枝枝,我还没给你礼物。”
尹之枝听到礼物,立刻回头。那盒子一打开,黑丝绒的海绵垫上插着一枚宝石胸针,是猫的形状,巧妙地镶用了一整块深蓝色的宝石,色泽明净,华贵不凡。
尹之枝从小见多了好东西,还是有点眼力的,这颗宝石一定价格不菲。
周司羿微笑着说: “我来给你戴上吧,正好你今天穿了毛衣。”
尹之枝犹豫了下:“我……好吧。”
以她目前的经济状况,这东西的确很贵。但放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尤其是周司羿拿来送给他的“未婚妻”,倒也正常。
不过,明知关系已经不同于以往,还收他东西,是不是有欺骗他的嫌疑?
算了,还是接了吧,等日后婚约解除了,再还给他就好。
胸针别在黑色毛衣上,格外闪亮。周司羿收回手来,一低头,忽然注意到她鞋子前半段浸上了很暗的水渍,蹲下一触,手感是冰冷且湿透的,他蹙眉:“怎么鞋子湿了也不说?不难受吗?”
尹之枝动了动脚趾,感受了一下:“是有点冷。”
周司羿按住她的肩,让她坐在椅子上:“你坐在这里等一等。这里应该有备用的袜子和鞋子,我再去拿把伞来。”
尹之枝点头。
然而周司羿这一去,就去了十分钟。她等着等着,听见庭院里传来怪的声音。
尹之枝有点疑惑,站起来,走到门口阶梯下,拾级而上。来到门口,看到院子里落雪纷纷,两束车头灯穿透夜幕,一辆车子停在了空地上。
车灯前,站着几个人。
尹之枝一愣,眯眼看去。
周司羿就站在台阶上,苏雅茉也披了件很厚的衣裳,似乎在迎接车里的人。
嗯?这么晚了,坐车来的是谁?
除了他们,周琰也插着口袋,站在廊下。
很快,尹之枝就有了答案。
前座司机是周琰的人,他先行下车,撑开一把伞,打开后排车门。一个中年男子躬身钻出。
他轮廓深邃,双目炯炯,外表不俗。凭借为数不多的打交道机会,尹之枝立马认出来了,这个犀利英俊的男人,就是周家老爷子的长子,即周盛和周司羿的父亲——周学谦。
怪不得儿子和儿媳妇都出门来接他。
没听周琰说过这场聚会还邀请了长辈。看来,周学谦这么晚了出现在这儿,应该不在计划里。
周琰唤了他一句“大伯”。周司羿也淡淡道:“爸。”
苏雅茉主动上前,搭了把手:“爸爸,雪很深的,小心地滑。”
“嗯,怎么不见阿盛?”
苏雅茉道:“他喝得有点醉,我们接到您的电话时,他已经休息了。”
“这混小子。”周学谦摇摇头,叹了一声:“这雪下得太大了,我们的车子都起不了步。好在阿琰和你们就在附近,还能派司机来接我们,不然我们今晚可就得窝在车上睡了。阿琰,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心里再不喜欢大房,周琰也不会当众落了长辈的面子,便扯了扯嘴角,说:“客气了,大伯,反正也不远,我还能真让你睡车上吗?”
尹之枝屏住呼吸,立在门框的昏暗中,由于距离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说的话,犹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
谁知这时,司机竟又一弯腰,从车后座扶了一个人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羽绒服、卷发及肩的女生,年纪很轻,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有点害羞地来到大家面前。
众人都愣了一下。唯有站在后面的周司羿,脸色极轻微地一变。
“这是我好友的爱女韩筠,回b市探望她姥姥,我正好和她一趟航班,就捎了她一程。”周学谦微微一笑:“司羿应该有印象吧,你们两个年轻人在港城的宴会上也见过一面的。”
这番话,乍听下来没什么问题,却隐隐透露出一丝长辈所独有的古怪的暧昧——你总能在那些想撮合年轻人的长辈身上嗅到同样的古怪感。
韩筠有点羞涩,看了眼周司羿,声音很软:“大家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小筠人生地不熟的,司羿,你带她进去取暖吧。”
周司羿没动,还是苏雅茉心细如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僵持,主动上前,缓和气氛:“爸爸,这么冷的天,我看韩小姐衣服都湿了,不如我先带韩小姐去楼上的房间换套衣服吧。”
周学谦颔首:“也好。”
韩筠抿唇笑笑。苏雅茉牵过她,两人结伴上了楼。
目送她们消失在屋内,庭院廊下,也只剩三个男人了。
周琰忍不住率先开了口:“大伯,这是什么情况?周司羿他不是有……”
周学谦笑了笑,没理会他,反倒看向周司羿,用温和的语气,当众投落一枚重磅炸弹:“司羿,我都说过你两次了,既然已经解除婚约、恢复单身那么久了,也是时候多结交一些同龄女孩子了,别整天忙着工作。小筠会在b市待半个月,有空的话,你就多尽尽地主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