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受到的惊吓不小,但他这一生多少?也算见过一些大风大浪,心理承受能力到底要?比年轻人好上许多,不至于像小年轻一样被吓得没了主意,反而变得格外冷静。
虽然不知道这一队年轻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经历了这一晚,老?爷爷觉得,他最好什么都不问,只需要?配合他们施与方便就行?。
他只是?一介即将?入土的老?人,半截腿已经伸进了棺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倒是?无所谓,只怕会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惹来不安生。
听到老?爷爷的话,叶朝云睁开眼睛,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潮水,说道:“先等等我们的伙伴回来。”
她的目光越过老?爷爷,投向了庙外。
老?爷爷便也不多说,不多问,转身又回到佛堂里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沈怀州回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角,衣服也紧紧贴在身上,显出精壮的线条。
谢青灵连忙跑上前去,问道:“沈怀州,你?没事吧?”
“没事。”沈怀州笑了笑,脸上是?掩盖不了的疲惫,可眼睛很亮,显得容光焕发?。他骄傲地对谢青灵说道:“我只掉了一条尾巴,就把他杀了。”
说着,沈怀州从背后掏出一面?鼓。
这是?一面?花里胡哨的鼓,鼓的边缘镶着花里胡哨的宝石,底座还画着繁复又诡异的符号及纹路。鼓的两边垂下?串着珠子的鼓槌,轻轻一摇,鼓槌就摇摆起来,就能敲响这面?鼓。
“这是?那个人的鼓,我给捡回来了。”他将?它递给谢青灵。
这是?阿姐鼓。
谢青灵因为他那句又掉了一条尾巴,脸色有些不好,但最终没有说什么。接过鼓,又递给叶朝云。
叶朝云看了一眼,说道:“我的鼓槌坏了,这把鼓的鼓槌也是?,我用?手试试。”
她试着敲响这面?鼓,只是?当她的手落在鼓面?上时,鼓面?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声响。
叶朝云不信邪,再度抬手用?力敲响这面?鼓。
但阿姐鼓始终没有动静。
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不管用?什么工具,这面?看上去完好的鼓都哑了,再敲不出声音来了。
叶朝云用?手摸过鼓面?,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自言自语般说道:“好怪的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鼓。”
“我和这面?鼓纠缠的时候,感觉心里很难受。那是?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像是?窒息——它不是?利用?节奏来控制我的情?绪的,而是?用?音色。”
这面?鼓的音色,和之前叶朝云听过的鼓不一样。
可这面?鼓看上去除了华丽一些,花哨一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它的音色却如此不同,是?因为制作所用?的材质?
叶朝云刚这么一想,谢青灵的声音便传来。
她幽幽道:“这是?用?人皮做的鼓。看样式,材料不止取自一人。它的名字,叫阿姐鼓。”
“……”叶朝云愣了。
她心里一阵干呕,感觉接触过鼓面?的手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叶朝云甚至不忍再看这面?鼓,她撇开脸,将?阿姐鼓递给谢青灵,说道:“青灵,你?来决定怎么处理吧。这面?鼓哑了,我猜,必须要?用?某种特别的办法才能让它重新响起,比如,把损坏的鼓槌修好。”
谢青灵用?手捏着鼓面?两边垂下?的鼓槌,低声道:“人皮做的鼓面?,人骨做的鼓槌。依我看,这面?鼓就不必再修了,就让它哑下?去吧。”
众人当然没什么异议。
夜更深了。
潮水退去后,众人都在鱼骨庙里休息、入睡,一整晚都没有人离开鱼骨庙。
次日太阳初升,海滩边响起了渔民?噪杂的声音,以及孩子欢乐的声音——潮水退去后,海面?留下?了许多海里的鱼虾,渔民?只需拿着桶去捡,便可满载而归。
这种偶然的馈赠可不太多,渔民?当然开心。
于是?这一天,海滩上响彻着欢声笑语。
小孩子都背上了箩筐,在海滩上弯腰捡鱼。
一直临近中午,海滩上的人潮才逐渐退去,热闹的海滩恢复宁静。
谢青灵他们几人还是?没有离开鱼骨庙。
他们也不去参与这赶海的狂欢,而是?留在庙里帮老?爷爷修复佛像。
老?爷爷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即使太阳已经升起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平静的海面?也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他依旧是?一个字都不提,只是?呆呆望着海面?。
可当明亮的日光将?庙里那座佛像周身照亮,佛像破裂的程度变得格外清晰,老?爷爷还是?有了动作,他决定要?修复这尊佛像。
谢青灵他们自发?地给他帮忙。
“真是?后生可畏啊!要?不是?有你?们,这佛像我一个人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马月才能修好呢!”老?爷爷指挥着唐元骁铲来黄泥,搅和,然后再填入缝隙里。
他在一旁看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人老?了,觉少?,明明感觉昨晚睡得很沉,却总感觉睡不好,还做噩梦了!不过幸好,梦中有大师保佑,才让我渡过一劫啊!”
看了看苍老?陈旧的佛像,老?爷爷唉声叹气:“不行?不行?,我得再找个守庙人守着这个庙才能安心退休,不然……不然这佛像该怎么办?”
在老?爷爷心中,守住佛像已经变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有了一种使命般的感觉。
唐元骁不搭话,只是?埋头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