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婶子,真是冒昧打扰了,我就是转到这边来,想着顺道来看看伯母,我这什么东西都没带,怎么好还来蹭饭。”姜蓉蓉听到沈玉兰留饭,忽然意识到自己来得匆促和冒昧了些。
沈玉兰忙道:“没事,没事,我们也算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立即就进屋给人倒茶来。
姜蓉蓉和爱立点了点头,“爱立同志,好久不见!你刚从青市回来吧?先前听婶子说你去了青市。”
“是,姜同志,你最近怎么样啊?”沈爱立先前在信里,听母亲说过,姜蓉蓉来看了她两三次,第一次是来告诉她订婚的事,后两次就完全是过来略坐坐,闲聊的。
一年多没见,沈爱立发现她比先前瘦了好些,脸都显得瘦削了不少,她都能想象到那灰色大衣的下面,盈盈一握的腰肢。忍不住开口道:“姜同志,你好像瘦了很多?”
姜蓉蓉低头,微微一笑道:“是,最近比较忙,人就瘦了一点。爱立,你和樊同志也快结婚了吧?”
沈玉兰拿了一些无花果.葡萄干出来,和她笑道:“他俩已经结婚了,准备春节办婚宴呢!蓉蓉,你的婚事,是不是也快了?”
“是,婶子。”
沈爱立明显地感觉到,她说起婚事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沈玉兰也感觉了出来,轻声问道:“蓉蓉,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
姜蓉蓉不想她们看了出来,有些苦笑道:“婶子,我叔叔婶婶和男方那边,对婚事都催得急,就我自己好像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今天我婶婶告诉我定了日期,我心里就不是很自在,不知怎么就转到这边来了,会不会打扰了你们?”她一直感觉和沈婶子很聊得来,每次她不想说,沈婶子也从不会追问。
温柔得像母亲一样,让她心里烦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来找她聊天,没有想到今天碰到了爱立。想着先前彭南之对不住人家的事,她心里也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些突兀。
沈玉兰对爱立摇了摇头,又温声和姜蓉蓉道:“怎么会?你来坐坐,我们家里也热闹些,你和爱立都是年轻姑娘,也聊得到一块去,你俩先坐会,我去把饭煮上。”
沈爱立对姜蓉蓉不是很熟,看着对方明显满腹心事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姜蓉蓉先开的口,“爱立,真是对不住,我心里闷得很,也不知道找谁说,就想来和沈伯母聊聊天。”
爱立也知道姜家的那一点事,姜靳川是姜蓉蓉的亲叔叔,又对她有恩,看姜蓉蓉这样子,就是已经下了决心,准备用自己来报这一场恩。
随口问道:“蓉蓉姐,你还在出版社上班吗?你对象是哪个单位的啊?”
“我还在出版社,藏叔平是在市政府里上班,他是徐学凤的表弟,我想你应该认识徐学凤?”
“认识,我想我可能也认识藏同志的弟弟,是藏季海吧?我在申城出差的时候,在酒店里远远地见过他几次。”沈爱立一直记得,叶骁华当时可是叮嘱过她好几次,千万不能招惹藏季海,说这人脑子有点毛病。
就是不知道,这位藏叔平是不是和他弟一样?而且她记得藏季海已经有三十五六了,那藏叔平年纪不是更大?
姜蓉蓉道:“他弟弟,我也只是在订婚宴上见过一次,当时他还带着妻子一起过来的,转眼间俩人就离婚了。女方原来是京市一位首长家的女儿,藏季海最近才知道,她是冒认的,现在那边家里不承认她的身份,藏季海这边就和人离婚了。”
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害怕的是,藏家的人对待婚姻的态度很随意,包括藏叔平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不甚在意他弟离婚,只是一味地嘲讽谢微兰不要脸。
结婚这件事,在他们心里只是一桩利益的交换,一旦发现枕边人的用处没有达到预期,转头就能把人一脚踢开。让她不自觉地猜测,对于藏叔平来说,她的用处在哪里呢?
期待的是,如果藏叔平厌烦了她,是不是也愿意和她离婚?她是不是还有摆脱这一段婚姻的机会?
她想到的,爱立也想到了,望着眼前面相柔和的姑娘,隐晦地提醒道:“蓉蓉姐,你可想清楚了,如果藏家那边不是真心待你,你怎么办?你的后路在哪里?”
姜蓉蓉面色瞬时煞白。姜家不会是她的后路,那她的后路在哪里?就算和藏叔平离婚,叔叔能把她送出去一次,不会送出去第二次吗?
第二次她就会拒绝吗?当叔叔说:“蓉蓉,只有你能救叔叔了。”
她会开口说不吗?
姜蓉蓉的嘴唇一时都失了血色,怔怔地望着爱立,就听沈爱立又道:“蓉蓉姐,我和你透个底,我听说,藏季海的心理可能不是很正常,你如果真的准备和藏叔平结婚,可能也要稍微注意点。”
姜蓉蓉立时瑟缩了下,一把抓着爱立的胳膊,颤着音和她道:“怪不得,我觉得藏叔平的脾气,有时候很暴躁,经常无缘无故地就发脾气,有时候他看我的眼,让我心里都忍不住发慌,我还只当他年纪大些,脾气古怪点。”
沈爱立不过是觉得,有些精方面的问题,有家族遗传的可能,就和姜蓉蓉提了下,没想到,藏叔平还真有这个倾向。
立马和姜蓉蓉道:“蓉蓉姐,你清醒点,藏家那就是个火坑,你不要为了什么狗屁的报恩,一头扎进去,你的命可不是他姜靳川的,他要是让你报恩,那就是花钱买你的前途和命,他得花多少钱才买得起?”
见姜蓉蓉怔怔地望着她,爱立又接着道:“你欠他钱,就还钱,欠他人情,就还人情,你可不欠他的命。他拿你去换取政治资源,可没将你当做骨肉至亲,或者说,在他心里,儿女的前途都比不上他自己的前途。这样的人,你没有必要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
姜蓉蓉也想到了,藏季海的第一任妻子突然病故的事,心里的恐惧瞬时无限地蔓延开来。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拒绝这桩婚事,她一直认为,叔叔这回确实也是没办法了,毕竟连姜瑶都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何况她只是侄女。
至少藏叔平单位还可以,似乎对她也挺满意。
但是越到后面,她越发觉得不对劲来,不光是藏叔平看她的眼,让人无端地心生恐惧,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就是叔叔婶婶也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她的想法,这一回,他们甚至连婚期都略过她,直接定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在这场婚事里,只是一个工具人,一个提线木偶,不知道姜家和藏家要将她这个人和她这条命推往何处?
第一次有人让她拒绝。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奶奶,怕奶奶伤心,也没有告诉同事,怕平白给人增添笑料,一直压在心里。
就听沈爱立掷地有声地和她道:“蓉蓉姐,你有学历有单位,你完全不用靠姜家生活,就是汉城待不下去,你还可以报名下乡,或者去支援边疆建设,总比嫁给藏叔平好。”
俩人正聊着,沈玉兰端了饭菜过来,和她们道:“一会再聊,咱们先吃饭。”
中午沈玉兰做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但是姜蓉蓉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和沈玉兰道歉道:“婶子,对不起,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奶奶。她把我送到城里来,本来是想让我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这个样子。”
沈玉兰拍拍她的背道:“没事,没事,蓉蓉,是你把路想窄了。我和你婶婶也算打过交道,他们本来也不适合当官,你的牺牲没有意义。”
姜蓉蓉流着泪问道:“没意义吗?”
沈玉兰认真地点头道:“对,孩子,没有意义。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贪欲.权欲,而牺牲自己。”
姜蓉蓉到底是吃完了这一顿饭,也没有说自己准备怎么办,只是一再地对沈玉兰母女俩表示感谢,等人走了,爱立问妈妈道:“妈,你说她会嫁给藏叔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