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种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并非想逼付砚做出什么决定——木已成舟,连孩子都有了;还能再做什么呢?……无非是舔一舔送到嘴边的糖,知道味儿没变,也就罢了——可她不愿意舔一辈子啊!糖吃多了要蛀牙,还是白米饭来得实在。
争吵后的一个星期,水务局的会照常开,可是路弥都没再看见付砚。可能是生气了?五年前她也同他这样吵过……
不。不对。应该是出差。路弥想。
付砚那个人,要生气,很难。
夏天的势头已在路上,雷雨乍起乍停。趁着清明节,路弥回了趟家,母亲照旧催婚,她照旧敷衍。小镇的故事就这么多,说来说去离不开那几个人。母亲告诉她,父亲和小叁离婚了,连孩子都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
母亲一边添饭,一边叨叨。
路弥默默夹菜,不想往自己身上扯。
“还记不记得你原来玩的那个朋友?姓付的那个?”母亲忽然道:“听说进了什么什么院?嘶——什么院来着……”
“总规院。”
“对对,总规院!”老母亲一脸八卦模样:“你沉姨的老公不也是那儿的嘛!前段时间刚从那里辞职——听说不是人呆的地儿!每天加班到两点……不过工资也高……”
老妇人叨叨,多年操劳让她失去了青春。
路弥忽然想到付砚。
是不是他每天也这样?……
每天都坐在饭桌前,听一个臃肿的女人说着冗长的话……
她决定回一趟中学。
路弥毕业的那一届算成绩最好的。九个清北,第一梯队基本全进了双一流。路弥走过食堂旁边的走廊时,发现自己的照片还在被当做优秀校友挂在上面。
7岁的小路同学,对着25岁的小路同学傻笑。
她觉得有趣,拍下来发到朋友圈。当年的小伙伴们如今四散在天涯,出息的留学加薪,没落的消失踪影;曾经稍微动一下位子就闹个不休的孩子们,现在,也变成微信朋友圈里的红心赞了。
再往前走,就是操场。
因为放假,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路弥爬上观众台,清明时节的风撩动她的裙摆,湿漉漉的青苔味道让她想起从前运动会时热闹嘈杂的景象——那时她负责写新闻稿,搜肠刮肚地琢磨字句。主席台的大喇叭震得人人心烦意乱,偏偏天气又燥热得不行。小路同学嘟着嘴要丢笔,忽然远处传来欢呼声;她抬眼去看,正好看到两百米赛跑的付砚冲过终点,像飞镖一样……
无声地,瞬息地;
……
少年抹了把汗,四下张望;
第二名的他没有人递水,站了会儿,一个人默默离开赛场。
……
可能是从那时起吧,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慢慢占据了小路弥的心。当天小路同学挥毫八百字:《致敬第二名的英雄!》运动会期间被轮流播放,过稿率堪称第一。全校人都记住了高一叁班的才女路弥;而高一叁班的路弥,也记住了高一六班的付砚。
这一记,就是十年。
路弥在操场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下山,寒气上身,她才慢悠悠站起来。
往事已矣,不可追也。
路灯不知不觉亮起。天色昏暗,暧昧无言。与来时相比,夜晚的校园似乎大改其貌。熟悉的教学楼渐渐显出本来面貌,空洞洞的窗框仿佛骷髅的眼睛。暗处魑魅鬼祟蹑行,张牙舞爪潜藏祸心……
路弥走在树影中,宛如佩剑女侠;高跟鞋落地清脆,一声一声斩断这十年过往。
纵使世事变幻人情浮动,那又如何?
不变的,自在我心。
临近校门,那股阴冷之气才渐渐散去。城市的霓虹映入眼中,路弥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一回。
不过,她也不算老……吧?
自嘲一番,打起精准备回家。穿过停车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站在一树迎春花下,背后是绚烂的霓虹浮世;
就像那个没有人递水的少年,背对着全校的欢呼潮涌。
……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针。
……
路弥停下。
付砚本来在抽烟,看到了她,便丢了烟头朝这边跑过来。
“一起走走?”
他笑着道。
路弥愣了愣,然后点头。
第二名的少年,写新闻稿的少女,隔着十年光阴,再次相遇。
PS:写得我好惆怅啊……
这回同样是初稿,先将就着看。等我有心情了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