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夜晚总是会如期而至,他不能一味地躲在书房里,一直不回房间。
所以,李砚拖到很晚才转身回了他们的卧室,只是没想到刚走到门前,就发现卧室的烛光依旧明亮,显然林菀还没睡下。
是在等他吧。
李砚顿觉内疚,他何故如此?
而娘子又有什么错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因为这点较量而心生退意,实在是懦弱胆怯至极。
李砚收敛好思绪,重新整理一番自己,才轻轻推开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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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抬脚跨过门槛,转身又关好门。
他走了几步,停在这里,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看向摆在里间的床榻。
林菀果然没睡,她安静地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件烟青色长衫正在细细抚摸,一会儿翻看袖口,一会儿又抖散衣衫细瞧领口的针线。
长衫的尺寸和样式很明显是男子的款式,家里就这几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这衣服是做给他的。
林菀给他做衣服这事儿他并不知道,虽说她先前有给他量过尺寸,但当时林菀没说要马上给他做,他便以为是她一时兴起,所以由着她量了尺寸,后面看她也没有在家裁剪布料更没缝制过衣裳,遂也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再说回林菀这边。
想当初,她打算给李砚做春衫也是存着给他一个惊喜的念头,所以她把买好的布就直接留在了张氏家,每日寻了借口说是去学绣活儿。
是以,直到眼下李砚才知道这些日子,她日日跟张氏学做绣活儿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在偷偷给自己做衣裳。
倏地,李砚又想起柜子里的那些衣物来,好像确实有好几年没有添置过新衣物了。
他记得,他有一件特别喜欢的春衫好像穿得都有些破损了,因为经常穿,连袖口处都有些脱线了,虽然浆洗得很干净,但很明显是好几年前的样式了。
之前在书院,他无意中听到过一个家境富裕的同窗在背后跟其他人调侃过此事。
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不屑一顾,李砚还记得那人还在背地里骂过他,忘记是骂他“穷秀才”还是“穷酸鬼”了,反正就是觉得他的贫困窘迫就不配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眼前似的。
每每他们在书院外正面碰上,那家境富裕的学子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他,还会一脸嗤笑的暗讽几句。
这些李砚都默默受过了,他不是没有自尊,也不是不会难过,只是别无他法,除了温饱,他还得存钱为进京准备路费盘缠。
哪有多余的银钱去添置新衣?
可是如今,林菀连这些都替他想到了,叫他如何不感动?
林菀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见李砚半天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本来就困顿的人,哪有精力一直跟他耗着?
遂尔,她抱起衣衫站直身子,朝他开口道:“相公,我等你好久了,过来试试衣服吧。”
李砚看她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让她久等而生气,也就不再怅然若失。
他直直朝林菀走近,在她面前站定。
李砚凝视着她,他漆黑的瞳仁随她的动作而转动,不笑也不说话,喜怒难辨。
“相公,你伸手啊!”林菀秀眉微蹙,心下纳闷,这人今晚怎么怪怪的。
“菀菀。”
“嗯,我在。”林菀手下帮他整理着衣摆,看到有褶皱的地方还不忘用手帮他捋平,“怎了啦?”
李砚垂眸去追寻林菀的身影,她身姿袅娜地站在他身前,头顶堪堪到他下巴的位置,灯光下佳人眉眼如画,看向他时专注而又热烈。
“菀菀,你什么时候为我做的衣服?”
“前几日,我跟三婶学的。”林菀垫脚去翻整他的领口,那儿有些松了,李砚好看的锁骨暴/露在外。
细致、匀称的锁骨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因为皮肤白皙,衬得这颗红痣格外妖冶。此刻它正随着李砚的呼吸上下起伏,分外性.感、撩人。
林菀忍不住用手去触碰它,指尖来回摩挲。
李砚觉得痒,不知道她怎么一直揪着自己这里不放,“菀菀,你在摸什么?”
“相公这里有颗小痣,红色的。”
李砚一只手附上她,不确定地问道:“这儿?”
“嗯。”林菀抓着他的食指,摆正位置,“这里。”
痣小、跟肌肤齐平没有外凸,位置又生得刁钻,哪怕他低头也瞧不见。
“我瞧不见。”他收回手,旋即又问道:“菀菀可是喜欢?”
不出意外的,林菀点了点头。
“菀菀”
“嗯。”林菀退开两步去瞧他这身衣衫,听他唤自己,下意思地问道,“相公有话要对我说?”
“怎么想着替我做衣衫了?”李砚带着好问道。
“我前些日子整理衣物,发现相公的衣衫好些都旧了,甚至有的袖口都磨破了,相公去县里穿那些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