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闻言,撑起伤体奋力逃命。
雷霄色倏凝,满脸肃杀,沉声喝道:“给我滚开!”
为救爱徒,不再保留,只看昆仑道者单手轻挥,平地间忽地吹起一股莫名罡风,四邪心知此风不寻常,欲躲闪避开,谁知却被风劲缠住,无法动弹,便又施法抵御,却不料此风无视防御,直接灌入身躯,脏腑拧绞,筋骨欲裂,魂魄剧震,苦不堪言。
“不好……这是鸹风!”
荒毒醒悟过来,忙以元发音提醒众人,其余三邪闻言皆惊得三魂不见七魄,大叫吾命休矣!诸天万界之内,任何修者要得长生需经历三灾利害,这其中一灾便是鸹风灾,一旦挨不过此劫便是形俱灭,永不超生。
四大邪人被这鸹风一吹便将命送了大半,奄奄一息,只要再来一阵,保管他们命丧九幽,魂归黄泉。
然雷霄心知武媱韵手段,生怕晚上片刻爱徒都会性命不保,将四大邪人重创后便不再纠缠,跃出包围圈去救墨玄,顺手解开雨琴的禁锢,说道:“琴儿,快随为师来!”
两人跳入那破碎的洞壁,沿着洞道赶去,却不见墨玄和武媱韵的踪迹,反而是越陷越深,好似迷了路一般。
雷霄停住脚步,蹙眉道:“不妙,咱们着她的道啦!”
雨琴又急又惊,忙问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黑炭头不会有事吧,我们这又是在哪?”
雷霄道:“龙虎山天师府以北斗七星布局,暗藏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可将外敌陷入其中,进退不得!为师方才急着要救人,却是忘了这一要点。”
雨琴急得小脸煞白,眼眶中隐有泪花打滚。
雷霄叹道:“要破此局需花费一些时间,愿元天吉人天相吧!”
雨琴色微凝,欲言又止。
雷霄看出端倪,道:“琴儿,有话便直说!”
雨琴捏了捏衣角,犹豫了片刻,说道:“师尊,以您的修为,一开始便可以镇住那几个邪物,为何要一直姑息,若不然黑炭头也不会……”
雷霄色微沉,雨琴忽地一怯,不敢再言。
沉默了半响,雷霄缓缓叹了一声,说道:“为师已步入三尸劫,通越强,劫数越近!”
雨琴花容失色,玉手掩唇。
修道之途万难艰辛,劫难无数,最为险要之劫有三,一为红尘生死劫,此劫乃凡人与魔之间的鸿沟,曾有诗曰:跳出红尘生死劫,修得仙魔不老丹,生死簿上消名号,从此三界乐逍遥。
此劫只是入道的开始,只要修有高深术法,或有高人、法宝相助,要成功渡劫并不困难,诸如雨琴、墨玄等,以弱冠之年便已渡过此劫,结成内丹,修成仙骨。
第二大劫便是三灾利害,此劫分为雷火风三灾。
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而得道者虽驻颜益寿,却是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自然是天地鬼难容。
若干年后,便有第二大劫降临,称为三灾利害。
第一灾便是雷灾,修者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
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尔后便是天降火灾,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
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最后天又降风灾,此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名曰鸹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第三大劫便是三尸劫,一旦修为到达大罗金仙便要面对这重劫难,渡得过去便修成不灭金身,真正与天地齐寿,渡不过去轻则修为尽丧,坠入轮回,重则形俱灭,不得超生。
而这劫数并不像前面两大劫一般有特定的形式出现,而是十分飘渺难测,或天灾、或地害、或人祸……商周时期阐截两教的仙人大多是犯了这一劫,福缘深厚者可渡过,如阐教十二金仙则功德圆满,金身不灭,或如杨戬、哪吒那般肉身成圣,仙福永享;福缘次者可获取第二次重生契机,但代价便是舍仙骨入籍,受天庭驱使,如赵公明、三霄娘娘、黄飞虎等人物;而福缘不足者便是形俱灭,永不超生。
而这劫数并非是通越强就越容易渡过,相反通越强者,所遭遇的劫难甚至更可怕,就如同三霄娘娘通何其高明,一个九曲黄河阵几乎擒尽阐教众仙,到头来却惹出了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
雨琴自知此劫厉害,吓得是花容失色,问道:“师……师尊,您能避得过吗?”
雷霄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希望很是渺茫,若能拖到封榜降世,或许有一线希望……所以为师才一直压制功力,未免通过强而引来这三尸劫。”
雨琴泪水不住地在眼眶中打滚,说道:“既然师尊历此大劫,掌教为何还要派您下山?”
雷霄道:“非你掌门师伯派我下山,是为师自己要下山。”
雨琴问道:“为什么,师尊何不在山上等到封榜降临?”
雷霄道:“为师算到你和元天此次下山必有一死劫,若为师不下山,你们两人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雨琴再也含不住泪水,哗哗落泪。
雷霄往她额头轻轻敲了下,笑骂道:“死丫头,为师还没死呢,你哭哭啼啼做什么,你就真的这么想给我哭丧吗!”
雨琴闻言低头拭泪,呢喃道:“师尊通广大,福根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不哭,我没有哭……”
话说墨玄遭武媱韵暗算,身负重伤,拖命狂奔,而武媱韵似乎有种猫捉耗子的玩味,并不急着致墨玄于死地,而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墨玄跑得快了她就快上几步,若是跑得慢了她也放慢脚步,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墨玄急急而奔,不知穿过了多少洞府,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张道陵昔日的丹房,他灵机一动,心想天助我也,且寻天师相助,起码可拖延一下时间。
而身后的武媱韵亦有了动作,就在墨玄刚抵达丹房时,她云袖一挥,甩出一道罡风狠狠地扫在墨玄背门,将他打得飞似的滚入丹房。
墨玄被打得连吐数口鲜血,几乎昏死过去。
“臭小子,屡次坏我大事,今天就算是张道陵也救不了你!”
武媱韵厉声怒斥道,纵身窜入丹房。
就在此时,忽闻雄沉声音喝道:“妖妇,谁说我救不了的!”
只看张道陵元隔空施法,化气成形,凝成他本尊法体,抬掌一扫抵住了武媱韵,随即再卷来一股清风将墨玄拖入了地底结界。
逃出虎口,墨玄还未松口气,便咳出数口鲜血,可见武媱韵手段何其狠辣。
张道陵说道:“气压丹田,聚泥丸,吐纳呼吸,抱龙合虎!”
墨玄遵从他指示,引龙虎罡气流转全身,顿时祛瘀镇痛,精了不少。
“多谢天师再次相救!”
墨玄忙朝张道陵行礼拜谢。
张道陵哈哈笑道:“你小子行啊,居然给你引来了二十八宿封天大阵,这下子,既能收拾武媱韵这伙邪道,又不损龙虎山封印!”
话音未落,却闻及一阵清脆的脆裂声咯咯地响起了起来,墨玄转头一看,却见擒咬住将臣肉身的龙虎石雕出现了裂痕,龟裂还在不断地扩大。
“封印……不好!”
墨玄只闻及张道陵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股强大的元之力涌起,张道陵的肉身忽地绽放夺目光华,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封印,龙虎石雕仿佛活了过来,现出龙腾虎跃之形,牢牢地压制住将臣。
见封印重新修补,墨玄稍缓了口气,却感到腰间涌来一股莫名的阴寒。
张道陵也感到不妥,大叫道:“元天,你的法囊有什么东西?”
墨玄一怔,刚要伸手去查探,却见先前修补好的封印再度裂开,结界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喘息声,宛若野兽苏醒前的低吟。
随着这阵喘息声的响起,法囊内的阴寒气息又加剧了几分,而阴寒煞气一加剧,封印又裂开数分。
张道陵不断催动元威能,以本命元气修补封印。
“元天,快把你的法囊丢走!”
张道陵急切地叫道,虽不知那里边装了什么东西,但将其丢开绝对没错。
墨玄不待他吩咐,伸手扯下法囊,运足力气便朝结界外丢去。
张道陵立即将结界开启一道口子,准备让法囊顺利出去。
法囊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便要落出结界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法囊轰然炸开,似乎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硬生生撑破。
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瞬间便填充满了整个结界,只见一枚黝黑的令牌浮在半空,散发出无法言语的煞气。
墨玄惊诧莫名,自己身上何时多了这枚令牌?“是武妖妇那枚令牌!”
张道陵惊呼道:“我们都中了那妖妇的奸计了!”
墨玄忽地醒悟过来,原来武媱韵不顾身份偷袭便是暗中将这枚令牌放入自己法囊中,自己之所以能“顺利”
逃到这里,也全是武媱韵的安排,为的就是让张天师出手相救,来个暗度陈仓,不知鬼不觉地将令牌置入结界内。
如今回想起来,以武媱韵的能为,自己哪能这般轻易逃出龙虎山,而且还能偷回了众天王的法宝……正所谓有一就有二,这妖妇笃定张天师还会再出手相救,便来了这么一出,从头到尾,他自己根本就是武媱韵的暗度陈仓棋子。
懊恼悔恨之余,却见那枚令牌再生出变化,那股阴寒煞气蓦然收拢,凝成一尊若隐若现的人形,虽不见真容,但仍能依稀辨认其装束。
只看那人头戴漆黑帝冠,身披万鬼皇袍,颈带骷髅珠。
那具虚影浮现的同时,龙虎封印再也压制不住,寸断碎裂,伴随着越来越重喘息声,阴寒暴戾的煞气弥漫开来,整个地下洞府都开始颤抖,烟尘弥漫间,原先那道虚影已然消失,而原先的龙虎石雕已经化作齑粉,唯见一道身影半蹲在地上。
墨玄抬眼看去,虽未看清那身影,却是不由得头皮炸开,毛骨悚然。
那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渐渐现出真容,其身高将近丈许,咒文绷带缠身,利齿獠牙,赤目若血。
这正是传说中的尸魔,僵尸元祖之一的将臣!墨玄倒抽一口冷气,发觉双脚如同灌了铅般,无法动弹。
将臣身子嘣地一下弹了起来,扬天长啸,发出一股磅礴气压,横扫而来,整个龙虎山随之震动,地动山摇,碎石纷飞。
这股阴煞之力下抵九幽,上冲九霄,二十八星宿封天大阵竟应声而破,同时阴煞之气笼罩天地,日月星三光尽被遮掩,天庭之上诸惊恐,地府之中万鬼躲闪,人间之中生灵逃窜。
尸魔嗜血本能涌上脑门,巨硕的身躯嗖的一下窜了出来,利爪猛地抓向墨玄天灵盖。
生死一瞬,墨玄强压恐惧,双掌交叠,化出一道“玉虚太极印”
来抵挡。
但在将臣利爪前,太极印脆若薄纸,一爪便破。
防御尽溃,墨玄顿感头皮发麻,暗叫完了。
就在他要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之际,却感衣领一紧,身子被硬生生拽出数丈之外,恰好避开了将臣利爪。
墨玄暗叫一声好险,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名面若玉冠,长须垂胸,道骨仙风的道人。
“元天,你可还好?”
“张天师?”
墨玄认出那个声音,正是张道陵,原来张道陵见封印将毁,立即元归位,重回肉身,准备放手一搏,也恰好从将臣手中救下墨玄。
将臣半张脸都绑着绷带,唯独露出一对赤红的眸子,他牢牢盯着这边,竟缓缓开口,吐出断断续续的语句:“张,道,陵!”
张道陵沉声道:“孽障,贫道今日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你离开龙虎山!”
“哈,哈,哈!”
将臣发出三下嘶哑的笑声,徐徐地道:“你,挡,不,住,我!”
张道陵凌空画符,顷刻间化出一百零八种符箓,分别代表着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数,每一道符箓既独立成形,却又相生相成,结成“天罡地煞符决”,朝着将臣打去。
霎时间,诸般威能同时落下,时有雷电交加,时有风火肆虐,时有将挥戈,时有四灵汇聚……先前张角那些符箓功夫与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墨玄看得一阵惊叹,暗叫高明,心想:“天师法力高深,定能收复这凶魔!”
然没注意到张道陵满脸的凝重。
“元天,那枚令牌或许关键……”
张道陵以元传音,“我拖住这凶魔,你快去把令牌拿回来!”
墨玄不敢耽搁,立即回身去寻,一眼便看到那黝黑的令牌静静地躺在地上,他探手去拿,刚把令牌握住,便感觉到一股恶寒涌上心头,好似坠入阿鼻炼狱,骨肉被恶鬼吞噬啃咬。
“这东西好邪门,竟然有这等影响心智的邪力!”
墨玄稳住心,聚起九转丹元和龙虎罡气,稍稍逼退了魔障幻影,但心难定,头脑发昏。
“小鬼头,做得不错嘛,还真替我把将臣放出来了!”
银铃娇声轻蔑浅笑,墨玄已知来者是谁。
“武媱韵,给我滚出来!”墨玄大喝道。
“小鬼,我就在这里,你看不见吗?”
清香扑面,武媱韵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跟前,玉手闪电一抓,墨玄只觉掌心一空,那枚令牌已然被夺了过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张道陵吐血飞退,胸口、肩膀处多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将臣则低头舔着爪子上的鲜血,态越发狰狞,嗜血本性一览无遗。
破封之后,他急需吞噬鲜血以解千年饥渴。
此刻正如此如醉地品尝着爪子上的鲜血,待鲜血舔尽,那股饥渴感再度涌起。
“血!”将臣怒哮一声,再度扑向张道陵。
张道陵稳住阵脚,双手幻化,十指弹动,左臂伸展似龙,右掌挥动如虎,随即双手朝两侧一摊,一股磅礴灵气透体而出,凝成龙形虎相,正是正宗的龙虎罡气。
龙虎罡气筑成厚实防御,挡住了将臣扑杀一击。
将臣一击不中,更显狂躁,越发嗜血,竟调转枪头,扑向了墨玄和武媱韵。
在他看来,白嫩丰腴的妇人和年轻俊朗的少年都比臭道士更为甜美好吃!武媱韵临危不乱,口中念念有词,语调极为古怪,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咒语,随着她念诵,四周刮起一阵莫名阴风。
墨玄不知她念什么,便暗中施展“知时”通,这是辨别时辰光阴之法,还能顺着光阴推算过去之事。
在昆仑山时,柳彤便曾凭着这门通认出了穆天子的碑文,墨玄照葫芦画瓢希望能听懂武媱韵的咒语,却不料还是一无所获。
“知时”可辨光阴时辰,推算过去,但若是某样事物早于七十二变创功的时间那么“知时”便无法奏效。
墨玄心中诧异万分:“这门咒语竟然比八九玄功还要古老?”
八九玄功之根源乃天罡地煞,而天罡地煞自盘古开天后,星斗成型之后便已存在,那这门咒语存在的年代更是不可想象。
这般想法只在一瞬间,而将臣已经扑倒跟前三步之处,但却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武媱韵,浑身动作都僵住。
武媱韵淡然笑道:“将臣,还认得这枚令牌吗?”
将臣凝视了半响,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陛……下……”
就在此时,令牌中溢出一股阴煞之气,将臣身躯一颤,体内也涌出同源气息,两股阴煞之气产生共鸣,令牌中的阴煞气息再度凝聚成那尊王者形体。
将臣双膝一低,猛地跪在地上,朝着武媱韵磕头拜道:“拜见陛下!”
墨玄和张道陵看得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砰砰数声巨响,乱世纷飞,地下洞府已被强行突破,浩荡仙力凌空罩下,只见托塔天王与四大天王引着各路天兵杀将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