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我记得典卫大人早有妻室,光天化日,怎能……”“这哪里是重点?重点是夫人的护卫,可也是男子啊!”“生得这般俊俏,一定是男孩子。
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李兄!没想到……你这三观,真个是令人不忍直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人回才发现周遭一片鄙夷,赶紧低声解释:“我是说,既然典卫大人喜欢兔儿爷,那就……嘿嘿!”众人灵机一动,想到那没敢出口的下半句“将军也是兔儿爷”,典卫大人如好这口,自不是来拚命的,无不松了口气,彼此低声贺喜,又安然度过了平静无事的一日。
耿照搂着少女匀称的胴体,虽隔衣衫,犹觉肤滑如脂,想起她扭着浑圆绵股,在他身上奋力驰骋的娇痴,不由心猿意马。
弦子本瘦,眼下似又清减,个中因由毋须赘言,他忍着心疼,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弦子松手转身,走入洞门,在院墙后伫立片刻,才装作从屋里走出的模样,提声道:“奉将军之命,着耿典卫、罗队长入内晋见,余人退下,不得擅入。
”众人交换眼色,无不露出“哎呀早知是这样了”的暧昧情,想到是由将军夫人的贴身护卫布达,不定大帐之内,便要上演五国大交兵的好戏,忍着翩联浮想,赶紧识相地退出去,免扫将军兴致,大伙又要倒霉。
罗烨双眼丝毫能察,没漏了众人抓耳挠腮、心痒难搔的模样,背脊一阵恶寒,却不知缘何而生,只觉莫名其妙。
耿照握了握弦子之手,柔声道:“我有要事待办,一会儿再陪妳。
烦妳守着此间,如非将军传召,谁都别放进来。
”弦子捏他的衣袖不放,彷佛怕他生翼飞去,从此又不复见;抬望他一边面颊高高肿起,蛾眉轻蹙,伸出凉滑的掌心贴熨,低声问:“疼不疼?”耿照闭目道:“这样就不疼了。
”轻轻扳开她紧捏袖布的五指,宠溺一笑,才偕罗烨进入大堂。
堂后便是将军日常居停,同样是两侧厢房、一方庭除,与其它院落并无不同。
然内外之间,俗称“穿堂”的部分,却比前头数进要宽敞,慕容柔稍作布置即于此处批点公文、接见幕僚,与会客用的大堂有所区隔,也较贴近他在靖波府的公衙部署。
这会儿,无论越浦府衙的僚属,抑或谷城大营的军将,谁敢在将军眼皮底下悠晃?待慕容柔睡下,连仆役都各自忙活,把握难得的空闲做点事。
“耿典卫回城”的消息传至,慕容不欲惊扰假寐的夫人,自行起身,步至穿堂整理仪容,预备传唤耿照──希望这回是真的了。
白面无须、几乎看不出年龄的一方镇帅暗忖,睡眠不足的昏沉持续侵袭,却不曾动摇过他的清明冷彻。
四十多年来始终是这样,先帝对他信任有加,与其说欣赏,不如说是彻底败给了他的执拗。
慕容柔决断如风,敌友无不惊乍,但他本人行事,并非风急火燎、手脚麻利的类型;说不上慢条斯理,却不求快,靠的是确实稳健,一步接着一步,半点儿时间也不浪费。
越不擅长的越是如此,譬如吃饭穿衣之类的日常琐细。
院外传来骚动时,将军正结着袍侧襟纽,就听着耿照的声音,还有罗烨,以及那名唤作“弦子”的侍婢……他还活着。
将军心想。
那么……染红霞,也可能尚在人世。
天可怜见。
他罕见地停下动作,阖上双眼,放任疲惫吞噬片刻,才像一把掐住、捏死它似的睁开眼睛──对慕容柔来说,连输给疲劳都是奢侈的。
镇东将军之所以屹立朝堂多年,始终不倒,秘诀就在慕容假设他的敌人从不休息。
镇东将军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
对染红霞遇难一事,北关展现出强大且惊人的自制,未如好事之徒所料,兴兵为爱女讨还公道,白锋起甚至协助安置流民,与慕容有平津互易之约。
但慕容柔了解丧失至爱的痛楚,越是压抑,爆发时便越猛烈;染苍群已为国家牺牲太多,这般隐忍未免有悖人性,不应视为理所当然,由此镇东将军益发焦灼,如数反映在毫不放松的搜救行动上。
放松不过一霎,慕容柔的思绪恢复运转,旋即察觉到耿照此举的异常处。
耿照年纪虽轻,性子却稳重,尤遵规矩,即使与靖波府那些长年跟随他的僚属相比,戒慎处亦不逊色。
少年在将军幕下这般如鱼得水,非慕容刻意纵容,而是此节甚投他的脾胃。
便是报平安,硬闯大堂也委实过于莽撞──慕容柔心念微动,不疾不徐地系好结子,却不急着起身,听耿、罗二人走进大堂,管事焦急的声音由另一侧厢廊追入:“哎呀,典卫大人!将军才刚睡下,岂能惊扰?您二位都是将军身边人,素知他老人家脾性,这不是教小人们难做么?”定了定,总算恢复宁定,劝道:“两位大人坐会儿,小人准备些茶点,二位先解解乏。
内堂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去啦,小的给二位通传一声。
”没等耿照答应,脚步声便往穿堂行来。
慕容柔柳眉微挑,电光石火间,思路已转过几遍,快步掀帘退回后进,不忘反手稳住帘巾,撩袍急趋,轻手轻脚推门闪入,总算赶在管事之前回到房里。
但听门棂上轻叩几声,老人的声音难掩惴惴,小心开口:“启……启禀将军,耿、耿大人同巡检营罗大人到啦,小人请他二位在堂上候着。
”慕容柔身子孱弱,走得急了,兀自有些咻喘,反正越慢回话效果越好,静待平复,才开声道:“让他们等会儿。
”管事听将军口气不善,哪里还敢逗留?唯唯称是,赶紧退下。
房内,趴在桌上小憩的沈素云嘤咛一声,臂间转出半张云鬓压乱的晕红俏脸,强睁睡眼:“谁……谁来了?”便要撑起。
慕容柔轻抚她发顶,困倦已极的少妇使不上气力,浓睫瞬颤,又顺从地趴了回去。
“没事,晚些说。
”慕容柔拍她背心,直到妻子闭目细酣,取衣为她披上,悄悄推门而出。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穿堂,忽听隔壁耿照提声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去了什么地方,又遇上了什么事么?”却是对罗烨所说。
慕容柔虽不懂武功,对武学、乃至武人的能为却非一无所知,以耿罗二人之修为,光听脚步声都知道自己来了,挑这时发话,想说给谁听,自不待言。
(果然如此!)这串莫名其妙的无礼之举,是想传达一个讯息:耿照欲言,将军不能听──至少,不能当面禀报。
于此所知越少,对将军越有利。
慕容柔既不能容许未知,便只得隔墙听取。
双方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