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砲兵颤抖着双手,光是要把爆炸箭装填进弩砲内就已经耗尽全力,看着失去双腿在地上痛苦爬行,拖曳出一条憷目惊心的血红痕迹的平民,军服早已经被汗水浸溼他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干什么?他妈的,给我开火!那些人都是暴民,不用怜悯他们!」军官怒吼着从背后狠踹了他一脚,抓着这名砲兵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拉起,在耳边低声说道:「随便打就好。」
当砲兵回到自己的冈位上,他回过头看着自己已经走远的长官,发现长官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溼,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位被迫杀人的杀人犯。
(手-机-看-小-说;.)
另一条街道上,有一艘水陆两用战船迟迟没有动作,船长看着倒在路边全身插满弩箭已经奄奄一息的深褐肤色的年轻人,这名年轻人的身边还有一名同样肤色的年幼女孩正抱着他痛哭。
「长官,请下令!」船上的每一名军人都看着他,而船长只是靠着护栏看着那名哭得令人心碎的女孩。
「哥哥很快就会跟上,你……快跑……」一支骑兵队远远冲了过来,年轻人紧咬牙根用最后的力气起身,奋力将自己的妹妹推进巷子内,当骑兵从身后经过的那一刻,他最后留给妹妹的是一个温暖的微笑。
年轻人的头颅就像一颗球一样在地上滚动,失去脑袋的身体无力地跪下并趴在地上,鲜血不断从脖子的断面处流出。
「他妈的……老子从军可不是为了屠杀平民!」抬起头的船长让甲板上的没一个人浑身一震,因为他们都清楚的从长官身上感受到浓烈恨意,他大手一挥终于下令:「我们撤退!」
「可是长官!」副官知道他们就此离去的话等同于抗命,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军事审判。
「你们都有看见。」说着,船长抢过一旁机弩兵手上的兵器,零距离指着副官的脸眼看就要扣下扳机,冷汗直流的副官不敢动弹只能高举双手,船长这才微微一笑说道:「记得跟审判官说这是我逼你们的,现在……撤退!」
「是!全部听令,一百八十度转向,撤退!」
派恩妮儿很害怕,躲在巷子裡的她眼睁睁看着脸带惊恐的人们,被骑兵斩杀、被机弩射杀、被战船的机械足给踩死……到处都是鲜血,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不少人被追进了巷子,然而太多人挤在巷子裡反而走投无路,从屋顶上跳下的军人挥舞着能够伸缩的机关剑,那灵活的身影在牆壁之间来回蹬跳,而在他的身后一个又一个平民惨叫着倒下。
躲在尸体之中的派恩妮儿摀着自己的耳朵,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只能紧咬着牙根默默流泪,听着那脚步声就像死亡倒数一般离自己越来越近。
片刻后,那个军人终于停下脚步,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哼!一群虫子,砍起来真没劲。」
随手一挥将残留在机关剑上的鲜血甩在地上,收鞘之后便再次蹬牆跳到屋顶上离去,而整个巷子内除了派恩妮儿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衣服早已被染红的派恩妮儿吃力地从尸堆中爬出,她喘着气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巷子的尽头,摒住呼吸悄悄把头伸出去观察马路上的状况。
一名仅剩下一隻手和一隻脚而在地上爬行的妇人看到了她,泪水模煳了视线让妇人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死命地向前伸手并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救……救救我!拜託你……救我……」
几名机弩兵不断用脚踹着倒在路边的人体,只要还有一丁点反应便会被他们立即射杀,当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妇人。
「不……不要!饶过我!拜託!」
「有话去跟国父说,该死的暴民!」机弩近距离对准妇人,轻轻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便让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机弩兵狠狠踹了尸体一脚。
「她刚刚在跟谁说话?」
另一名机弩兵抱着武器走入巷子内,然而除了一地的尸体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到,忽然!他举起机弩射了一箭出去,不偏不倚地钉在一名手指头还在动的壮年人的头上,确定视线内再也没有东西会动之后便转身离去。
躲在木箱后方的派恩妮儿摀着嘴巴,看着插在眼前尸体上的那根弩箭,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和晕眩感席捲而来,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每一次经过马路都是在和死神博弈,只要被任何一个军人发现那绝对是死路一条,勉强回忆着回家的
路,派恩妮儿谨慎地穿过一条又一条马路,马路上除了尸体之外就是垃圾、损毁马车、被砸毁的摊贩……甚至还有倒在路上起火燃烧的战船,被反抗的民众杀害的士兵尸体。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
一路上总是可以听到某处传来呼救声,然而这样的声音通常都不会持续太久,因为等待着他们的只会是无情的屠杀。
派恩妮儿清楚知道保持安静才是最好的求生方式,就彷彿跟哥哥一起打猎时潜伏在树丛之中不能被猎物发现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才是猎物,任何手无寸铁的平民都是猎物。
眼看离开圣富拉德城的道路就在眼前,然而随着全城戒严,所有能够进出圣富拉德城的道路早就已经被军人控制住,看着那被强迫面壁等待处刑的人们,派恩妮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想出城大概是不可能了……
然而就在她已经放弃的那一刻,忽然有一艘六条腿染满鲜血的战船在面前蹲下,绳梯被人从甲板上扔下而一名军官也下船和负责守门的军官交谈着什么。
派恩妮儿看着战船侧边用来收纳机械足的凹陷结构,不知道哪裡来的勇气让她马上採取行动,在确定没有人发现之后便手脚并用顺着机械足爬了上去,小心躺在那收纳结构内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把自己藏好。
很快这艘战船便重新起身走了出去,派恩妮儿看着底下一队又一队经过的士兵,心跳根本就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战船最终走入运河之中,派恩妮儿也赶在被收起的机械足压死以前游了出去,顺着运河不断往下游处移动,险些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冲走的她在某个没有人的地方上岸。
她一边掉泪,一边找寻着回家的路,全身溼透的她好不容易回到村子,就这么守在村子的门口一直等待。
等待着哥哥能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