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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亲姐姐,中寂寥女子,任何一个都能哀叹帝王无情,怨愤春闺冷寂。唯独她不行,她有什么资格?

她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永远地隐藏,永远立于暗处享受欲 望的痛苦折磨。

没有名分,没有对等身份,没有任何依存,唯有他少得可怜的爱情,教她如何舍得,舍得全抛一颗心?

不是不肯,是不能。

青青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无量寿佛慈悲脸孔,昏黄烛光下,一张暴虐自私的脸。

废了左手,伤了脾脏的赵四扬躺在西陵简陋房屋中,虽面色苍白,但呼吸仍在,赵四扬仍然活着。

恍然间忆起白香怯生生的模样,一双通红的杏眼,兔儿一般娇小可怜。

他在祠堂被罚跪一个彻夜,白香便是顶着这样一双眼,含着盈盈泪光,不发一语地陪了他一个晚上。

彼时白家落罪,她回到赵家老宅,见着了他,还是这样一双翡翠石一般通透的眼睛,哭着唤他。

他答应过,要照顾她一辈子。

说到底是他负了她,是他无能,无法将她所要所求一一奉上。

“我怕她当真被强,若我晚去一分,她便多一分危险。”

“难道不曾怀疑过,白香乃自甘堕落?”

“我相信她。”

“可是她骗了你。”

赵四扬起身来为她斟茶,“她有她的苦衷,是我造就了她的苦衷。”

青青推开他递来的陋茶盏,冷冷瞧着他,讥讽道:“所以我说你傻,若当日左安仁当真打死了你呢?”

“有些事情,即使是死,也需搏上一回。”

“兵部给事中赵四扬赵大人,您可真是个痴情种。”

赵四扬笑了笑,“噢”一声恍然大悟,“原来臣下升官了。”

青青道:“恭喜赵大人了,那一只手,不曾白费,升了官涨了俸禄,还不快快娶媳妇去?”

石头

赵四扬低头,躬身道:“公主说笑了,婚姻之事非同儿戏,岂是说办就能办的?”

“赵大人中意哪家的姑娘,我帮你说去就是。”青青环顾四周,这屋子简陋得可怜,却也还干净,瞧着倒不讨厌,“以大人的家世人品,还能有人不乐意?怕都是赶着要来呢!”

赵四扬侧脸浮着两道粉红的疤,是那日被碎石划出的痕迹,而今如枯木逢春,新鲜粉嫩。从来不必挂心,再深的伤口都有弥合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忘却的一天。“即便是勉强来了,那也是冲着公主的面子,何必呢?委屈人家一辈子。”

青青面带愠怒,挑起眉头,冷哼道:“是吗?我倒是忘了,赵大人是个认死理的,认准了一个,便非得等到不可,瞧瞧,这会子就等着驸马爷西归,娶他窝在心肝里疼着的小妾呢!”

赵四扬皱起眉来,那刀锋一般的眉拧在一处,下面一双星子似的眼,越发好看起来。青青有些走神,突然想起横逸逗她时说得混账话,“姐姐生气起来可是别有一番风韵,好看的紧。让人不由得就爱惹你生气。”时下,青青觉着这话也不是全然胡扯,她瞧着赵四扬的模样,恰是应正了这句。

青青全然忘了生气,本以为他怒在她刻薄白香,不料却听赵四扬秉着教训似的口吻说道:“公主即便是金枝玉叶,也不可如此诋毁左驸马。”

青青一时怒极,只冷冷睨着他,看得赵四扬避开脸去,才开口道:“本诋毁他又如何?是他来治本的罪,还是你赵四扬呢?”

“还有……那日本的秘密都教你听了去,你说,该如何呢……”

赵四扬一愣,随即又了然道:“赵四扬的命,任谁都可以拿去,只要公主有这个本事。”

“噢?好大的口气。当真吓坏了本呢!”青青眯起眼,怒极反笑,“且不说这个,赵大人还记得在西陵,是哪只手碰过我么!”

“臣下斗胆,愿废了这双手,以全公主名节。”

赵四扬抬头,坦然与她对视。

这番,竟是青青率先败下阵来,脱口而出便是:“好啊,你废,我瞧着呢!”

赵四扬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起身了,青青以为,他眼中若有什么,那定是浓重的厌恶,然而他取了刀再抬头,却遇上一双默然平和的眼睛,教她心头一紧,当真后悔,为逞一时口快,将自己逼得进退维谷。

再看他,“噌”地一声长刀出鞘,刀光映着他俊俏脸庞,又是分外妖娆。

他往里退了几步,嘱咐青青:“公主站远一些,当心血。”

青青被他这举动吓得一愣,片刻回过神来,却见他已经扬刀欲下,青青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掷过去,幸而离得不远,那茶盏恰好砸在赵四扬头上,继而清脆落地,片片碎。

青青气得发抖,赵四扬却不解地望着她,她终于觉得无力,“你真下得了手?这一刀下去,多半就得要了你的命。你可真是怪,我要你的命不肯,偏要这样变着法子折腾自己。”

赵四扬放下刀,正色道:“臣下听了公主的事,自会守口如瓶,且非臣自愿,罪不至死。然而臣下确实逾越了,这双手,应当任凭公主处置。”

青青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料定了她下不了狠心,还是当真如此石头一般顽固不化。

“赵四扬,你可真教人讨厌!”

“那……公主还要废了臣下的手么?”

青青瞪着他,恨恨道:“怎么不要?倒不是现在,你等着,本总得教人将你那双手一截一截切下来,足足砍上三百六十刀,用钝刀,请最好的行刑师傅,教你也尝一尝凌迟的滋味。”

青青撂下狠话,赵四扬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松缓下来,隐约间,唇角仿佛还挂着笑,却低着头,不教青青瞧见。口中仍是一派正气:“臣下恭候公主大驾。”

青青一拂袖子,唤了萍儿嘉宝,起身欲走,赵四扬放了刀,上前来送,“赵四扬恭送殿下。”

临出门,青青却又回头,转了笑脸,问:“大人可有话要捎带给府里的人?”

赵四扬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语句,却又听他说:“不敢劳烦公主。”

青青狠狠瞪他一眼,终是转身去了,一口气堵在口,她倒是狠狠踩着随行仆役的背才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抬前足,盖着黄毡子的马车便咕噜噜往前碾。

破陋小屋前,听见赵四扬含笑轻叹,“小姑娘……”

青青坐在马车里,抬手便掷了萍儿递上来的暖手帕子。“什么东西!”

萍儿换了条帕子,又捧过来,“公主跟那石头似的人见个什么气,您气坏了身子,他怕还是什么都闹不明白呢。”

青青咬牙,恨恨道:“关一斋说得好,真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萍儿劝道:“要说这样的人,也不是全然不好。最起码认定了便不改,忠心耿耿不是?他日开了窍,定是服服帖帖千依百顺的。”

青青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萍儿,直到她自觉失言,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

青青疑道:“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萍儿道:“奴婢多嘴,请公主责罚。”

一小段沉默,青青又道,“你起来罢。”

萍儿忙谢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不是。”青青摆摆手,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你不说,我倒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你这一题点,倒是有些意思了。”

萍儿与嘉宝交换眼色,却又一同缄默。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从西陵回到左府。

青青净了脸,换了衣裳,原本是自己个用膳,老夫人那却来人传话,招呼全家人都去老夫人园子里用晚膳。

青青打发了人去白香那把左安仁寻来,等他来了才起身一同去,面子总是要做足了的。

到了地方,一家人落座,左安忠新纳的一房也来了,由人扶着,慢悠悠走来。长得挺水灵的姑娘,刚来时见着青青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却也学会拿架子了。

众人依着礼数,一一见过。

媛依最后挨着左安忠坐下,一席家宴,大伙拉拉杂杂也便到了末尾。

忽而,老夫人拉着媛依说:“现下你有了身孕,是该好好补补,回头得多给你添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有了身子,不比寻常,万事都得小心着点。”

青青没仔细听那女人的反应,将目光转向左安忠,见他面色冷然,仿佛全然置身事外,不经意间发觉青青的眼神,便又越发不自在起来,到最后,竟是一言不合拂袖而去,风度全无。

老夫人的目光在青青与左安仁之间游走一圈,又落回左安仁身上,苦口婆心道:“安仁,你也懂事些,别老往白香那跑,多陪陪公主。”

左安仁呐呐应是。

青青觉着好笑,莫不是老夫人也盼着她为左家添丁,倒是个嫌命长的。

家宴散了,青青不与左安仁一道,他自然是去了白香那处,青青也乐的清静。

正走过回廊,突然瞧见迎面走来一人,待他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左安忠去而复返。

青青并无过多表情,只招呼一声“大哥”便领着一溜丫鬟仆役往自个院子走。然而左安忠却不让,也不怕当着一众下人,哑着嗓子对青青喊道:“我不是自愿的,是母亲下了药,我才……我才……”

青青一愣,随即蹙眉道:“大哥喝多了,长安,送大哥回去。”

后头一身布青衣的小个子上前来,扶住左安忠道:“大爷,奴才送您回去。”

左安忠甩开他,“你瞧见了,你瞧见了的,我舍不得她,我对她是真是实意,天地可鉴,我不曾变心……从不曾……”

青青的眼神冷下来,在冬夜里,竟透出几分肃杀,“这些事情,大哥不是该与大嫂说么?”

言罢,便绕开左安忠,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长安与左安忠拉拉扯扯,那声音也越发远了,一会子大约便回了媛依那处,软玉温香自在逍遥,还有谁记得死去的人。

青青冷笑,负心薄幸,总是男人。

第二日,青青便被府里刺目的丧白灼伤了眼。

媛依恸天的哭声绕着左府的天,一层层往上,诉尽平生不称意。

原是夜里,左安忠一绳绕房梁,了结了自己。

青青笑,原来他当真是往黄泉与燕儿说话去了。

她伸手捏了捏元恩的脸,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说:“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那厢,丞相与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泪眼婆娑。

可怜左丞相,丧子之痛还未缓过来,便要去忙皇帝的婚事。

日光渐盛,落在满身缟素的左府,这座腐朽暗的宅邸,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桃花

三月初,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还未开尽,京都便已染上娇羞颜色,世间仿佛大喜降落,人人欢欣鼓舞,满街鲜衣怒马,不知者拉着笑颜满满的路人问话,才了悟,原来是皇帝爷要大婚,如是过早地揭去了春寒,抖落出一派怒放的红。

青青支使寒烟折了一支洒金的垂枝碧桃,她接过来,端详一番,便又递给一旁守着的长平,凉凉道:“色杂,艳俗,再折上几只,回头送给驸马爷的几房姬妾。”

萍儿指着一株大白花碧桃道:“这一树开得烈。”

青青往前几步,站在大白花碧桃树前,稍稍嗅了嗅,“是不错,折一枝,单独送到白香屋里去。”

寒烟应是,又问道:“先前几支洒金的还要送么?”

“要,自然是要了。不然怎能独独显出白香来呢?”青青不知是否因了赵四扬的缘故,日来盯上了白香,但兴许不过是无聊罢了。

再沿着小道往前几步,眼前浮云遮眼,朦胧薄雾下,藏着的尽是妖娆面孔,一如暗云诡谲的睽熙,浮华表象,姹紫嫣红,却不知内里已烂出了脓包,腥臭弥漫。

程青岚,青青默默念叨。

其实大可不必想象,她会是何种模样,但凡进了睽熙的人,虽面目不同,但心都被溶进了同一个塑模,一般无二。

萍儿扶着她,一步步往石阶上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隆净寺,遇上这样好的桃花,殿下当真不为自己折一枝?”

青青加快了步子,匆匆往前,“谁说我不要?咱们要去寻最好的。”

一会进了寺庙,绕过大悲阁径直往里走,来到一处清静地,满院子开的是五色碧桃,那花仿佛历经屠杀,花枝被浸染作暗沉的红褐色,雪白花瓣上沾了血,丝丝缕缕地划开来,缠绕在白色花朵间,更有一半洁净一半血红花朵,壮烈怒放,飘然送来的清香馥郁之后,仍隐约藏着血的腥甜。

青青瞧着一喜,便吩咐寒烟嘉宝多折几支。

定心赏花,乱花迷眼,重重叠叠的花枝间,却隐出一人来。那一株红白各半的五色碧桃横过他的脸,却遮不住挺拔身姿。

他如今一身玄色绸衫,勃发英气中,更显露出几分风流气韵。

青青信手拈来一萼绛红桃花,低声自语:“今年的桃花倒真是别样红。”

赵四扬自然是从掩映的花枝中走出,恭恭敬敬地行过礼,青青叫起后,沉默片刻,才率先开口道:“公主也来敬香?”

“不,我来赏花而已。”青青自顾自往前走,掠过一簇簇怒放中的桃花,赵四扬便也在后头跟着,丫鬟仆役都站在原地,不一会便离得远了,“倒是赵大人,春来赏花,好兴致。”

“臣下陪着母亲来寺里求个安心而已。”

青青今日一身绯色霓裳,拢着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头上高高挽着双鬟望仙髻,耳际一双明珠,熠熠生辉,足上白底红莲花,莲华妩媚。

再看那飞扬神采,倨傲眉眼,一颦一笑,艳若桃李,一言一语,泠叮似水,细看去,却比满目春情更美上几分。

青青不言语,他自觉尴尬,便又指着眼下一支千瓣桃红道:“这支更好。”

青青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略有些惊异地望着他,“大人要为我折一枝?”

赵四扬笑笑,青青觉着一阵暖风拂过,心也熨帖下来。

他抬手便折了顶端一支,桃花红艳艳地绽满枝头,青青接过来,冰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手背,竟油然生出几许贪恋。

花枝垂下来,青青的心也被压得沉甸甸的。

她瞧着枝头春日喧哗,默默不语。

那一垂首的温柔,便教桃花委顿了身姿。

赵四扬一时踌躇,最终试探地问道:“圣上大婚……你……”

“我?我如何?”

赵四扬皱起眉头,有些后悔,“不,没什么。”

青青低头去闻桃花靡靡香气,眼睛却是直直看着他,“赵大人在担心我?”

“是。”

青青佩服他的磊落,转身走进桃花密林中,一泓绯色剑影渐渐被桃花湮没,只远远听着她口中念来一诗,“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赵四扬一惊,却已寻不到她踪影,匆忙闯入桃花叠影,猛然撞见她薄雾似的笑靥,才放下心来,前一刻,他竟当真以为她是一树桃夭,便要如此,掩匿无踪。

“此诗乃乱臣贼子所作,怎可出自公主之口。”

青青混不在意,轻声笑道:“你紧张什么?谁又能奈我何?”

不等赵四扬开口,便又凑上前去,离得他极近,那般温热呼吸,那般摄人的兰香全然拂在他脸上,“你见过菊花春日开么,不可能的事又何必难过。只需好好瞧着春光明媚,瞧着桃花众人艳羡,待到秋日来,自然是我开花后百花杀,谁敢与我争?谁能与我争?”

“不过……我若为青帝,定不会亏待菊花,嗯?”

赵四扬被她懒懒扬起的尾音撩拨得耳目通红,最终却是道了别,逃跑一般匆匆走了。

独留青青,春日妩媚中,拈花微笑。

他一口气跑到隆净寺大门,兀自捂着脸躲在樟树下,小和尚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施主,令堂正寻您呢。”

赵四扬抬起头来,红彤彤的脸颊将小和尚吓得一愣,他抹一把脸,点点头,故作镇定,“有劳小师傅了。”

青青下山去,将手里的桃花递给萍儿,“回头将这一支在书房御赐的靛蓝色珐琅花瓶里。”

又道:“放窗户底下,让太阳照着。”

回了左府,小歇一会,睁眼便是日落西山,黄昏染血。

萍儿进来伺候,“里面来人了,说是圣上吩咐,令殿下大婚当日,定要穿红裳。”

青青闻言皱眉:“他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教我与新娘子抢风头么?”

萍儿道:“圣上也没说究竟穿什么红,奴婢挑了几件深浅不一的,您看着选一件吧。”

青青颔首,随即指了指嘉宝左手提着的绛红色莲花暗纹对襟大袖衫,又挑一件茜素红纺纱褶裥裙,“这么些颜色,首饰便去个半吧,再挑个简单的发髻。”

萍儿应是,青青摆摆手,一众女人便都退潮似的离开。

房间陡然大起来,空落落的装满寂寞。

总算挨到天明,总算……挨到横逸大婚这一日。

青青收拾妥帖,一早入,安心陪在太后身边,与众人拉扯闲谈,笑得嘴角酸痛。

仍是在笑,她在等待,等待横逸携新皇后前来,她必须,一定,笑出最妖娆的颜色。

如早春桃花,粉嫩鲜活,姹紫嫣红皆不见,只余碧桃枝头一簇傲然桃花,浅淡的香,勾了他的魂。

横逸看着她,还她了然微笑。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接下来,他将拥有的,桃花一般柔韧婀娜的身体,鲜嫩得仿佛一使力便能掐出淡青色的汁。

他握紧了拳头,心跳急促。

青青默然,眼睁睁看着他与另一人请苍天为鉴,拜高堂为证,尔后举案齐眉,结发不离。她的心结成了冰,坚硬锋利,又被他瞧新皇后的温柔眼神一锤子砸成碎块。

她分不清横逸对程青岚是真情或是假意,她只知道,她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永远。

又免不了自我嘲讽,原来她还存有少女春梦,旖旎芳香,却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喧哗吵闹,青青有些头疼,便辞了太后,先行回去。

行至门,却被人拦了下来,原来是小德子急匆匆赶来,俯首跪拜,“公主且多留一会,圣上有话要同公主说。”

萍儿放下车帘子,回身来等青青吩咐。

青青早已不耐,如今又被人拦了去路,心情越发烦躁起来,冷冷道:“难不成教我去瞧他洞房花烛?走!”

萍儿点头,吩咐车夫扬鞭。小德子见状,不要命似的冲出来拦在路中,又向左右侍卫吩咐,“都是泥塑的还是怎地?圣上要留人,你们竟还傻愣愣站着不动。”

末了又跪下,呼天抢地,“今儿要是留不住您,奴才也甭想留下自个这条命了。求公主大发慈悲,怜惜奴才这条残命吧。”

“萍儿姑姑,您也帮着奴才说句话呀。”

萍儿坐立不安,为难地看向面色铁青的人。

青青拍案而起,挑帘子下了马车,睨着匍匐在地的小德子,冷笑道:“德公公,圣上令我去何处说话呢?”

小德子连忙磕头,“奴才这就领公主去。”

青青堵着一口气,偏要步行去,萍儿与小德子再三劝过也不顶用。

她走得极快,却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原来,又是西那处偏僻佛堂。

小德子在门口将萍儿拦下,“萍儿姑姑,咱们去叙会话来。”

青青点头,萍儿便随小德子去了。

起风了,三月天,一轮明月高照。

青青站在冰冷月光下,长廊倒映着寂寞孤影。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被满眼的红惊扰。

红,壮烈的,血腥的,囊括了一个女人所有缱绻旖旎的梦。

门合上,青青被席卷而来的红迷乱了眼,她熏熏然,竟有些醉,醉倒在这片烈焰之中。

我爱你,不畏烈焰焚身之苦。

永远。</P></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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