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无端被他骂了句“杂种”,本不算的生气。
一眼瞥见被他掌力险些推翻到堤岸下头,于泥地之间挣扎的长孙茂,瞬间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两手屏退程师兄与祁慎,长生一拎,掠至屋顶。
四天枢旋即飞身而上,与她于丈外峙立。
叶玉棠道,“为免伤及无辜,就在这上头打。谁先落地,算谁输。”
四天枢闻声提剑便上。
方才七星剑芒击出的棕霞尚未退尽,屋脊之上,金红天幕之下,但见五道淡蓝的影子飞窜来去,一时之间并不能分清究竟谁是谁。
程霜笔目光锁定其中一道最流畅灵活的影子,但见她手头时而金光一现,另外四道蓝影必会有一声沉闷痛呼;而那数道蓝影手头千道银芒剑气,于屋脊之上如流水来回疾刺,始终曾沾不得她一片衣袂便已消解于无形之间。
程双匕于啧啧赞叹之余,不免又有些惋惜:“该穿件显眼的衣服。”
……
长孙茂将自己失陷于太乙河低洼淤泥之中的赤脚拔出来,又将鞋子挖出,一手一只泥鞋,手脚并用,将将从桥墩子下头爬上去之时,但听得“咚”“荡”“哐”“咣”四声巨响,四道蓝影依序从房顶上摔落下来,分别摔在岸上、水中,撞裂亭子栏杆,甚至还有一个撞开对岸窗户,扑进一间儿屋子里头。
长孙茂半个身子挂在太乙河护栏上,瞧见北极天枢头朝下的一个猛子扎进泥坑里,复又笑着从护栏上跳下去,小心翼翼将他脑袋从泥沼里挖出来,拿脏手帮他擦擦干净,又掏了掏耳朵里的泥。
待他做完这一切,堤岸四周的围观人群方才回过,乍然高声惊呼起来。
于一脉的惊叹之中,忽然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声呼号:“南河吐云气,北斗降星辰。书成紫微动,千年一圣人!”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北斗将星,‘开阳’武曲,叶玉棠当之无愧!”
北极天枢一脸死气沉沉,似乎并不是很想脑袋从泥里出来。
长孙茂得意一笑,凑近前去说,“你几个人欺负我棠儿不算,还有脸骂她一个姑娘这么难听的话。如今她是武曲,你北极天枢这名号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他干脆鞋子都不要了,背过身,两手抛进河里。
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堤岸,像个泥猴儿似的,一找见叶玉棠,整张脸上只有眼是亮的,几步朝她飞扑过去,手脚并用跳起来将自己整个儿挂在她身上。
重倒是其次,就是臭,臭得她直向后两个趔趄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旋即“吧唧”一声,冰凉的嘴挨到她脸上来。
叶玉棠整个一愣,过了半晌,伸手摸摸脸颊,摸下来一坨泥巴。
接着右脸上又给他亲了一下,不及她回揍他,当机立断从她身上下来,几步飞窜而逃,留下满地泥脚印。
作者有话说:
恐怕还是有四五十个红包
第66章 故山8
叶玉棠回过时, 那人已跑没了影。河畔行人瞧见这一幕,都不由笑起来。
她拿袖子一抹,在脸上抹出两道泥杠, “……这狗东西。”
程双匕若有所思道,“你这师弟, 该逮着好好收拾一顿。”
她眯起眼, 笑骂道, “就这臭德行,皮猴似的。”
“你师姐弟两感情倒不错。”
“若不是师父,我才懒得搭理他。”话说的嫌弃, 说着说着又不由自主笑起来。
程双匕又道, “反正无事,随洞庭的船去君山岛上玩几天?这两日岛上鲙鱼肥美,橘子酸甜多汁, 正是吃金齑玉鲙的好时候。”
叶玉棠只道,“这趟出山, 其实是来终南山讨山茱萸的。讨了茱萸, 还得回去同师父一块儿过重阳节。”
程双匕都听了乐,“你师姐弟两说是来讨茱萸, 顺带将榜都给屠了去,这普天之下可还有谁没有?”
河两岸皆是一声:“再没有别人了。”
程双匕不由一声长叹:“当真是, 天理何在啊……”
煽动得周遭众人又是一阵阵埋怨,取笑她道, “武曲女侠,往后几年重阳节, 咱将茱萸给您送上少室山去, 千万再别来终南山了!”
一席话讲的她脸都红了。
程师兄见她给人埋汰得不好意思, 也不为难她,只叫她明年一定上君山岛来吃橘子,方才叫船夫开船走人。
辞别师兄,她随祁慎上斗姥殿摘了茱萸,下山来时,太乙镇上人与船已走的七七八八。
长孙茂候在远处驿站门外,倚在栏杆上哼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调,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空荡荡的河里头,一叶采藕的小舟不动声地向他靠近。
小舟上头坐着两三个姑娘,想必是今日将舟划进来看热闹,待各路侠士的船走了,方才方便将小舟荡出去。这个年纪玩心又重,这时街上无人,见着阑干上闲倚着一个俊俏小光头,难免忍不住出言戏弄几句。
小舟停在他跟前,坐在最前头那个小姑娘冲岸上高声道:“长孙公子在等谁?”
他回过来,一笑,道,“我在等棠儿。”
小姑娘问,“棠儿是谁?”
他道,“棠儿是我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