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复阁的易容技术倒也算精湛……
重甄给她瞅乐了,向长孙茂抱怨:“她什么意思?”
叶玉棠道,“想看看,旁人口头第一公子究竟什么模样,没曾想与阁主半分不相像。”
柳虹澜咳咳两声。
等巴瑞瑛落座,叶玉棠方才与那二人相对坐下,直截了当道,“我从哪里说起?”
重甄道,“简单说说她如何又回去云台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一心求死。”
叶玉棠道,“我非当事者,不便作点评。”她想想道,“那我就从萍月遇见蛇母说起吧。”
诸多事情她都已同长孙茂极尽周详的讲述过一次,这回复述便也容易得多。说起萍月藏匿云碧来信,最后又留信不告而别。柳虹澜像听故事似的又气又急,而巴瑞瑛则骂了句“这孽障害人不浅”,反倒是重甄色淡淡,始终镇定自若,仿佛早已有此种猜测,又或是有种时过境迁的漠然。
又说起她自被江凝挟入山去后,直至四徒遣散,蛇母被江映携人在思州斩杀,被萍月唤獒牙救走。她知道众人心头不解,便又详细说了说蛇母死前告知萍月的那番话。
巴瑞瑛叹道,“没想到,她竟会喜欢……哎,实在是冤孽。”
柳虹澜听得直皱眉,“小姑娘心里怎么想的,不要救命恩人,却维护害惨了自己的小人?”
重甄忽然恍然道,“原来如此。”
叶玉棠一手支着脑袋,等着看他会发表一番什么样的感慨。
重甄却长久地沉默了,起身走出雨亭,在美人靠下的花圃旁立着。东方渐明,日头初升,西面月亮仍未落山,只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看日升月落的人,背影从雨亭望去,格外有些落寞。
巴瑞瑛思来想去,仍是不解:“又何故自讨苦吃呢,真是……哎。”
叶玉棠不便对旁人的爱恨情仇作点评,只道不知。
长孙茂言简意赅道,“英雄吝啬。”
巴瑞瑛摇摇头,起身去厨房帮云姑看菜。
柳虹澜插话道:“枉费习武之人一身内力,还要怎么才不吝啬?”
大抵觉得不可语冰,长孙茂懒得搭理他,站起身来,下了雨亭去寻重甄。
雨亭只留下叶玉棠与柳虹澜大眼瞪小眼。
叶玉棠想了想,道,“我就不该告诉蛇母,梧州城的风干蒲鱼好吃。”
“什么跟什么,”柳虹澜一头雾水,“像你这么大岁数时,最想要什么……”
叶玉棠道,“想要学完普天之下最精的武学招式。”
柳虹澜道,“我就不该问你。”
他脑筋一转,突然就明白了,“就比方说我只想要钱,却叫各色美人来宠爱我,偏就没有钱,还骂我‘不知足’。有的人想要爱,别人却偏偏给她别的一切。原来如此,这么一想,倒也太残忍了。”
叶玉棠:“……”
她盯着阶息下头聊天的两人瞅了会儿,起身走过去,趴在美人靠上,朝下喊了句,“江姐夫。”
两人都愣住。
重甄抬头道,“你叫我什么?”
叶玉棠从过人高的阶息坠落到地上,立在他跟前说,“劫复阁主姓江,叫一声江劫复,倒没错吧。”
重甄笑了,“如何得知?轻功,腿疾,还是由随行密探推知?”
叶玉棠没吱声。
重甄又道,“倘或江映身在劫复阁,不过只是个掌事呢。”
叶玉棠唔了一声,“我只是好阁主此行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寻知萍月当年遭遇,想搞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还是想寻找失踪多年的云碧,又或是别的什么?”
重甄想了想,道,“恕我无法告知。”
叶玉棠道,“我知道了,若我再问下去,阁主一定会说,是江映委托你来的。但不论是哪一种,只要是阁主……或者江公子的私事,我自然不便过问。但倘若这二者皆不是呢?倘或阁主只是想借由我之口,来获知一些不道德之人所委托的秘辛,那我岂不是也算助纣为虐?”
重甄失笑,道,“我不是为迦叶功或是仙骨而来,你大可放心。”
叶玉棠抱一抱拳,转身拾了早晨摘来的瓜果供到师父佛前。
重甄道,“江映……也是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长孙茂道,“做重甄,难道不比从前做江映自在?”
重甄道,“没大没小。”
长孙茂道,“要我叫你什么,表哥?”
重甄道,“你二人两张嘴真是……沆瀣一气。难怪凑做一对,江湖第一璧人。”
长孙茂脸色沉沉,望向大师佛塔,忽地又笑了。
吊脚楼上一扇门板儿推开来,裴沁打了个哈欠,打里头走出来,闻着饭菜香,揉揉肚子,忽地就乐了:“我还没睡醒呢,无奈这饭菜做得太香……”
叶玉棠正洒扫师父金身,闻声回头来,打趣道,“唷,谷主,无事一身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