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巴献玉犹豫之间,但听得细碎破空之声,三道碧绿翎横飞了出来,宛如无数坠落绿叶中的一片,在空中轻飘飘一荡,旋即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直取朝少年人背脊,齐齐疾刺而出!
碧玉牵丝翎,乱影翻窗入。纵死侠骨香,砒霜未是毒。
毒夫人李碧梧,仇欢这辈子最棘手的情敌。此人善用牵丝碧玉翎,翎上毒无解,毒性入骨,一个时辰必亡,死后尸首长久不腐,且始终散发着一股异香。
甚至不及江映出声制止,李碧梧已牵引着三根丝线,飘然而归。
江映伸出的手,紧紧攥了攥,攥得指节发白,脸色亦是惨白。
少年人在萍月身后轰然倒下。
萍月过了好久好久,听到拨浪鼓落地的声响,方才回过来,转过头去,跪倒在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乞求,仿佛讨饶一般,嘴里发出细碎沙沙声,两行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呕出一口翻涌上来的毒血,怔怔盯着萍月。
四个密探扑簌簌从树上坠下来,正要倾身靠近。
萍月抽出他手中匕首,猛地回过头来,将那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江映几近有些绝望,道,“退下!”
几个起落间,四道黑影已消失在市集屋檐之上。
萍月仍不收手,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
江映不肯走,问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萍月不答。
江映上前一步,“说话。”
萍月后退一步,执起木哨,吹出一声异常刺耳地响,将林中鸟都惊飞。
獒牙闻声,自枯井一跃而出,几近僵硬的负着她便跑。
萍月在他背上又踢又打,将自己与獒牙折腾地摔倒在地。她一个趔趄爬起来,去抱那倒在井畔的少年人。
獒牙便蹲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直至她负着他几度跌倒在地,獒牙方才明白过来,试探着将少年背在背上。
萍月流着泪,点点头,又猛地吹响口哨。
獒牙负着少年,钻进枯井,向前疯跑,其奔跑之快,哪怕尹宝山也未必能及。
江映远远地呆立,不知她究竟因为什么,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他试探的叫了声,“萍月?”
萍月猛地回头,两手死死握着匕首,因应激而近乎咬牙切齿地望着他。
江映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一时惊呆了。
她确保他不敢向前一步,这才跳入井中,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后劲反上来,几近晕厥,又勉励支撑着,慢慢沿着枯井往前走去,不多时,折返而来的獒牙将她扛在肩头,一通发足疾奔。
远远望着前头的亮,她挣扎着从獒牙背上下来,手脚并用的爬出穴道。
山中方才蒙蒙下过雨,如今乌云散去,月亮露了头。
少年躺在他亲手耕种的白茶之间,似乎仍有一息尚在。一见她来,急急道,“我没想……没想拿你要挟他。”
萍月点点头,拂去他脸上落的雨水,起身就要去找瑞瑛姑姑。
少年气若游丝,“不要去了,这毒,没用……”
萍月站定,肩膀耸起。
少年道,“我还有点时间,过来同我说两句话……”
萍月擦擦脸上的泪,转过头去,安安静静地跪在他身旁。
少年道,“仙骨的秘籍,在我枕头下,回去告诉瑞瑛姑姑……”
如今又说这个做什么呢?
少年道,“若是他为你寻到光明躯,就用仙骨吧。没有玉龙笛,仙骨只会救你,不会害你。你会……”
萍月凑过去细细听着。
少年道,“你会忘记……在夜郎寨中的一切。”
萍月眼泪好不容易止住,忍了半天,憋得眼眶通红。
少年道,“不记得,不是正好,又哭什么?若想回味,叫瑞瑛姑姑吹笛子给你听……”
萍月仰起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少年忽地笑了起来。
“五月,听说江映来了云台山,我就想去看看,看看究竟……为什么人人都爱他。他既这么难得,我便……便将他变作蛇人,叫他作恶。他是骄阳,我就想叫他跌落尘埃,丑态百出,叫你看笑话,却没想,那个笑话是我……”
他望着萍月,道,“那天,和你一同去思州,见到他,见到你,我才明白……你不会再去找他。”
萍月点点头。
他唇边挂上笑,仿佛答对了题时大师夸奖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