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闭眼”他随时提醒着自己,要创造迹,要把采奕奕的父亲带回家。实在太困了,眼皮掉下来几次都被撑了回去,终于,还是趴下了……
绿色的心电图波走着,走着,波峰越来越低,渐渐成了一条水平线。
“不!”瞿清醒过来,吓得满头大汗,站起来看看心电图仪,还好,平稳地走着。他到值班室嘱咐护士吸痰,决定回趟家,爷俩四天没回家母亲一定很担心。
听到动静母亲先开了门,一见是儿子,悬着的心放下了:“怎么四天不回家,也不说一声。”
“值班,最近病人多。”
“你爸呢?”
“一直有手术啊。”
“真是的,那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多注意身体,整天那么忙哪行?”
“妈……”
“什么事?”
“没什么,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了,你爸的生日,我正准备去买菜,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呢。”
“妈……”
手机响了。
“先接电话吧,接完再说。”
瞿清接起电话,说了一声“喂”后僵住了。
“医院有重要手术,我先走了。”
一出门又接起电话:“白主任,你说我爸怎么了?马上就到。”
车狂飙着,顾不得红灯绿灯,目的地只有一个——急诊科。
一圈医生围在一起相互谈论着,瞿清扎进了中心。
“这……这怎么可能?”
“是肺部感染,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白主任走到病床前,翻起瞿老医生的眼皮,“眼底可见视网膜硬化和出血,视**水肿。”
“求求你想想办法吧,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可以请李医生,张医生来看啊。”
“小瞿,躺着的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们没有理由不想尽一切办法,你也是医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白主任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瞿清跪倒在心电图仪旁,泪水洒了一地。
“求求你,不要停下来,求求你了。”
“有人晕倒了!”
回头一看,是母亲。
儿子扶她坐在靠椅上。她醒转后开口就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
“那也得见见他最后一面啊。”
老夫人挣扎着站起来,扑到床边,摇着丈夫的手,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妈,爸爸是我害死的,我不该回家,应该一直守在这里!”
母亲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人各有命,医生不是万能的,你父亲能在出生的前一天过世,说明他这生行善多,圆满了!”
心电图仪的波峰越来越低,渐渐成了一条水平线,发出宣判死亡的“嘀”的一声。
两天后的葬礼,瞿清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所有人的哀悼,并在心里发誓:不让死亡出现在面前了。
这个要求带来了太大压力,手术台上他的手开始会颤抖,而且无法控制。
主任发现了这个问题,知道小瞿医生有心理障碍,批了一个月的假,并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休假后瞿清只是安静地待在家里,母亲知道儿子能调整好也就任由他去。
他成天窝在书房里,啃着一本本厚厚的专业书,泡面成了唯一的食物,咖啡成了必备的提药。
一个月后回到岗位上,他的外表虽然清瘦了,知识却爆炸式地增长,成为了同事和病人眼中的“全能战士”。医院为了培养这颗苗子,提供了去法国深造一年的机会,加上大学获得的法语等级证书,签证很快办好了,过完生日后就出发。
命运在二十五岁生日当天开了个玩笑,他接收的第一例病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宫颈癌晚期。
母亲从未提起过身体有什么不适,诊断下来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通过放疗来维持生命。儿子的提议被拒绝了,在她看来残喘和一死了之没有区别。
老夫人是倔强的,第二天护士发现,她在病床上长眠了,三环类抗抑郁药是真正的凶手。瞿清正准备给母亲强行进行放疗,听到噩耗,发疯似的奔向病房,边痛哭边捶打着病床。
枕头下有一张纸条:儿子,不要为我们活着,去做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母亲在他手下自杀这件事很快被传开了,而且越传越变味:庸医,救自己母亲的能力都没有!更有的人翻出陈年往事,把老瞿先生的死也归结于他身上。走在医院里,背后都有病人和同事在议论。舆论的压力和自卑让他辞掉了工作。
把母亲和父亲安葬到一起后,他关了手机,整天待在家里,不吃不喝地整理东西,想从一堆堆失落的物件中寻觅一丝亲情的痕迹。整理书柜的时候,一本书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糕点制作指南》。母亲的遗言在耳边回响“去做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瞿清看看出版方介绍。
“法国蓝带学院,嗯,就去这里吧。”
第二天收拾好东西,咨询了一些有关学校的事宜,到银行兑换现金后,踏上了前往法国巴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