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将印绶又塞到周铨手中,却被周铨随手一拍,这代表着大宋高爵显位的玩意儿,就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郡公,莫要与小子我斗气,我见识短浅,不会说话,又奉有父皇之命,责任重大,还请郡公看在当初与我的交情上,高台贵手,稍稍放过……”
赵构的本性,就是极能隐忍之人。对于他掌握之中的事情,他可以毫不留情,可当实力高过他能够威胁他时,他也会舍下面子摇尾乞怜。
上一回,他就是用这种手段,从周铨这里获得了支持,推动京徐铁路,结果回京之后地位大增,从一位可有可无的皇子,一跃而成太子、郓王之下,诸皇子中声望最高者之一。
但这一次,他这一套不好使了。
“康王以为我是出尔反尔之辈么?这东海郡公之印绶我缴还朝廷,从此以后,我便不欠朝廷什么,也希望朝廷莫要来招惹我。”周铨冰冷地道:“我安心当我的商人……说到这,东海商会也须要分割,康王你回去之后,和赵有章、童渐他们说清楚来,三月十五日在海州聚会,让他们遣人来参加。”
这是要清算了。
周铨创办东海商会的最初目的有二,一是借助一批权贵的力量,帮助东海商会迅速发展;二是利用东海商会,分化旧权贵,形成一批愿意用新方法经营的新贵族。等到他需要与旧势力决战之时,这些新贵族就是他的天然盟友。
而事情到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东海商会已经壮大到无需朝中权贵扶助也能将商路铺至天下的地步,同时朝中权贵里,也有一批人确实开始倾向于用新方式经营产业,对于大宋目前的种种束缚深恶痛绝,甚至不惜与其割裂反目。
典型的就是蔡行,这厮会离开京城来投奔自己,完全出乎周铨意料。
赵构听得周铨这样说,终于意识到,周铨并不是在玩虚的,他是真心要和大宋朝廷彻底割裂!
他咽了口口水,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慌。
若没有这次北伐失利,他们都不知道周铨手中掌握的武力有多强大,还沉迷于靠着西军便可以控制周铨的迷梦之中。
现在朝廷不会再对此视而不见了,而且在亲身体验到火车的速度与运载量之后,赵构甚至开始后悔,不该答应修建京徐铁路——此路修成,岂不意味着周铨自济州调来的兵力,只要在海州登陆,两天之内,就可以运至汴京城下!
他一来对周铨表示出强硬,原因便是为此!
只不过周铨比他更强硬!
“郡公,郡公……”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康王殿下可以请回了。”周铨淡淡地道。
事情陷入僵局,赵构一筹莫展,他还想留下来哀求,可看到周铨那冷冰冰的目光,却只能先缩回去。
望了望身边的幕僚,其中便有父皇派来的人,他心里苦笑,若就这样回去,少不得要被父皇视为无能了。
出了龙川别院的大门,赵构举目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人藏在棵树后,向他悄悄招了招手。
蔡行!
赵构心中大喜,忙走了过去:“见过小蔡学士!”
“殿下,事情是否顺利?”蔡行顾不得礼仪,拉着赵构问道。
“极不顺,郡公发怒,还将印绶交与我,要我还给朝廷。”赵构苦着脸道。
“唉,此次朝廷真做差了,殿下,你知道郡公真正着恼的是什么吗,童贯也好,宗室也好,都是得了他大好处的,结果却在有事之时推他落井,这是郡公伤心之一也;太子也好,还有康王殿下你也好,当艮岳被烧之时,明知不可能是郡公所为,却都不为郡公说一句话,这是郡公伤心之二也。”
蔡行一边说一边连连叹气,叹得赵构的心都乱了,而且多少也有些羞愧。
赵楷不为周铨说话甚至陷害周铨,那是正常的,双方原本就是政敌。可是太子与赵构,都是得到了周铨支持的,二人却不为周铨说话,这是一种背叛!
“将心比心,若是康王殿下遇着这样的接连背叛,会是何种心思,东海郡公虽然藏着几分私心,可天下人哪个没有私心,就是官家自己,也有几分私心,否则郓王那等人物为何能受宠信?”
赵构连连点头,见蔡行还想唠叨下去,他却不想听了:“事已至此,小蔡学士,如之奈何?我观小蔡学士在此颇有些时日,与周铨甚是亲密,不如……请小蔡学士美言几句?”
“你们都不为东海郡公说话,东海郡公自然不理睬你们,可当时还是有人替东海郡公说话了,殿下不去求此人,反倒求到我身上……我如今可也不受待见,殿下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蔡行说到这,神情有些惶然。
但这话却让赵构觉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