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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来到垂拱殿的时候,为北方之事,向太后与重臣们已经讨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因为苏颂的主张,以及太后的坚持,一直都拖着没有得出结论。
看到韩冈过来,太后有了主心骨。待其参拜后,就在殿堂上叹息着,“参政你说说,不过是三个人,怎么就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如果不是如今的局势,就是杀了北虏三十人、三百人也不妨事!”吕嘉问站了出来,“前两年,北虏的首级拿了不少,并不缺皮室军和宫分军的。可北虏今日是早有预谋,有借口会来,没有借口同样会来,不给足岁币,他们如何会甘心?”
岁币。
辽人会因为岁币而南侵,这是朝堂上公认的理由。
韩冈曾经告知王安石、章惇、苏颂等人的理由,不可能拿到朝堂上来说。没有明确的证据,全凭韩冈的片面之词。他能够在私底下让王安石、章惇相信,却无法挡得住政敌公开的驳斥。
当向太后向韩冈询问意见,韩冈没有拿日本的金银去驳回吕嘉问的话,“不论北虏是否会举兵南来,也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陕西、河东,最重要的是河北的边州,必须做好迎敌的准备,三军、粮秣、军械,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此前王安石和章惇就已经反复表达了相同的意见,向太后却一直都犹豫着,可韩冈这么一说,她立刻就点了头,“……参政此言有理。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一片声的回应:“臣无异议。”
韩冈并不想过于借助太后的力量。他一直想要维系的是朝中的平衡,是整个官僚体系能够将皇权排除在外,而不是想成为一个得太后宠信进而控制朝堂的权臣。尽管这样也不差,但等到太后身故之后,不论在位的是哪个皇帝,朝堂上必有一番波折,甚至会连累整个气学。
即便是现在,他也会尽量避免借用太多。至少不会在事关军国的要事上,借用太后之力,来压制政敌。不是什么国事为重,也不是什么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只是他知道,该这么做才对自己有利。
“那河北需要怎么准备?”
向太后又问着韩冈。
“河北禁军几乎都有对敌的经验,而且两年间还经过了加强,绝不输于辽人。粮秣这两年不断进行补充,按照去岁十一月,河北转运与常平二司的奏报,应有一年以上的存粮。军资方面,则可问枢密院。”
“苏枢密。”向太后跳过了章惇,点了苏颂回答。
章惇沉着脸,看着苏颂出班回话,“河北兵精粮足,陛下可无忧。河北边地诸州军库,年前刚刚经过点验,甲胄、弓弩、刀枪、箭矢皆如数,足以抵用。而在册军马总计八万三千余匹,亦如数点验造册。”
“火炮呢?”
“火器局生产的火炮,已经运抵河北的轻重榴弹炮有一百三十门,虎蹲炮两千八百八十门,大小炮弹十万余发,各式火药药包二十万个。”
说到这里,韩冈顿了一下。大宋的国力有多深厚?看这一年来火炮的产量就够了。
这还不是军器监的全力,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只需从军器监中调动人员,火器局就能够迅速扩大,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将产能加倍,榴弹炮能做到一天一门——六寸的城防炮或是四寸的野战炮,虎蹲炮一天二十门。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与大宋的生产力相抗衡,甚至接近也做不到。
只是由于不逊于八牛弩的威力,维护和使用更加简单,使得火炮在军中广受欢迎。不止一名边臣,上书要求朝廷及早给他们装备上火炮——其中既有文臣,也有武将。现在的产量还是远远不能满足所有需求。是的,远远不足。但是有优先权的河北、河东边州,是不用担心的,武备一向是绰绰有余。
“只要运用得宜,不虞河北城池为辽军攻破。”韩冈补充说道。
“有参政的话,吾便放心了。”太后道。
再有一两个月,河北河流湖泊解冻,千里陂塘防线恢复作用,那时候,辽人的威胁就只剩现在的一二分了。只要能先守住一段时间,辽军将不得不退。这个道理,她也懂。
“既然北虏南侵在即,依故事河北事权当归一。”排在下首处的蒲宗孟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臣请陛下于河北设宣抚一职,统御诸军,镇抚路中,以备辽人。”
殿中众臣纷纷侧目。王安石也脸色微变。这个蒲宗孟跳出来实在太会选时候了。
“何须宣抚使!”苏颂立刻出班道,“与一制置使便可。北虏入寇河东,亦不过是设一制置使抵御,如今北虏尚在边界外,制置使已经绰绰有余。”
“北虏已是箭在弦上,战事迫在眉睫。”蒲宗孟道。
苏颂当即反驳,“韩冈制置河东时,不知北虏的箭射到哪里了?”
王安石沉着脸,蒲宗孟这是明帮暗阻。提议设宣抚司,最合适的时机是辽军开始进攻的时候,现在什么只要下令加强防备,
统掌军政,才能独占功劳。如果只是掌军事的制置使,河北转运使至少要分去三成的功劳。
蒲宗孟怎么都不受待见,但总是能够留在京城,眼光和赌性好歹是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设制置使也已经有足够的意义了。没有韩冈认可,苏颂不会出来。是迫于形势,还是没有底牌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着。
太后询问韩冈的意见,“不知参政如何看?”
“北虏驻屯界上,设制置使统掌军事,以御敌寇,是应有之理。不过不知陛下可曾想过,澶渊之盟后七十年,河北军民不识何为兵戈,为何这几年来,辽人为何总是南侵?”
“为何?”
韩冈瞥了眼王安石,“乃国是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