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云南迷了路,到了一个叫墨江的地方,墨江你知道不?”
那人摇头。
“开始我也不知道墨江,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墨江就是玉溪啊,那个玉溪烟,抽烟那个你知道吧。”
那人终于点头:“我知道玉溪。”
徐涛继续忽悠:“我们就在玉溪那转啊转的,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告诉我玉溪烟在本地卖很便宜,卖到外面价钱就翻了一番。”
徐涛边说着,身子忽然一侧,打开了副驾驶的手箱,只见里面摆满了香烟。
里面各种颜色包装:红梅,玉溪,黄鹤,牡丹......
当然还有南阴最著名的白沙江、金南江。
“我这烟都是朋友从当地买来的,进价比咱这便宜不少,哥哥喜欢什么,随便拿。”
那人听徐涛忽悠了半天,迷迷糊糊的。
徐涛觉得有门,连忙帮他上了根烟,那人只抽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
“是金南江!”
很 多人抽不惯金南江,也抽不起,只听说金南江有种特殊香味,香味不香味不知道,劲大却是真的。
这一口,让他立刻又多信了半分,那人不自觉地摸了摸钱包。
......
送完这位乘客,徐涛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钱,拨了一通电话:“喂吴哥,是我,再给我拿两条金南江......”
一夜匆匆。
清晨,徐涛开车回家,这半个月他都停在相同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行人,同样,也会被行人看到。
六点过五分,一个女人准时下楼,瞥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
徐涛看见母亲上班去了,这才下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吃完茶几上的饭菜,徐涛把碗筷洗干净摆好。
他从床底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足有数千元。
徐涛把昨天卖假烟赚的钱放了进去。
卖假烟很赚钱。
徐涛的假烟是上次乡下抽金南江的那个老吴哥提供的。
吴哥对他说,卖假烟暴利,来钱快,徐涛抱着试试的心态,用他的车资抵了一条金南江,没想到一周之内便卖光了,后来吴哥又给他出主意,去市里最豪华的君帝夜总会趴活,一边拉客一边推销假烟。
君帝夜总会是南阴最大的销金窟,乘客络绎不绝,徐涛这根钉子为了扎在那,打了三场大仗,的哥们解决问题方式永远是最原始的,徐涛想要立住,必须狠,拼命。
第一天,的哥倾巢出动,十几人围攻徐涛,徐涛缩在地上被圈踢了半个小时,直到的哥们打累了各自散去。
第二天,三四个人围攻他,徐涛仍旧没还手。
第三天,徐涛跟的哥中咋呼得最凶的那人单挑了一场,那次徐涛可真拼了命,被打得直吐血,不过两人最后也说不上谁输谁赢,都受了伤。
三场大仗之后,再也没人找过徐涛麻烦,同样,也没人跟他搭话,爱咋咋地。
自此徐涛只跑君帝这一条线,晚6点到早6点,靠着死皮赖脸和油腔滑调,徐涛一宿经常能赚三五百,加上推销假烟,平均一晚能赚五六百元之多!
徐灵芝每月工资才两千二,而徐涛每天就能赚五百多!
有钱自然硬气,母亲生他气,儿子也假装生气,互相置气。徐涛思忖道:终于不必伸手要钱了,保不准老妈哪天还得向儿子伸手哩。
徐涛美极了。
他盘算着,用不上半年,他就能独立出去,到时候买房娶媳妇岂不美滋滋?
相比徐涛春风得意,徐灵芝已在穷途末路的边缘。
厂里的风言风语令每人惴惴不安。
传言厂子的改制合同签完了,市里也已经批了。
接下来就是谁也不想提,可又不得不直面的四个字——买断工龄。
......
徐灵芝连续三天晚归了。
这些日子,徐涛每天都等母亲回家之后再出车,这天,都七点多了母亲仍未归。
“难道老妈喝酒去了?”徐涛纳闷。
不等了,徐涛一脚油门轰出去。
“喂二柱,是我,你涛哥......嗯我挺好的,你在家吗?哦在外面啊......我没啥事,对了我想问下你妈在家没,在家啊,行我就是问问,没别的事......”
电话那头是徐涛最好的朋友李壮,小名“二柱”,二柱今年读大三,现在实习期,实习的单位就是“南阴毛纺织厂”,学的会计。
二柱回来实习之后徐涛只匆匆见了两面,并且每次都被他拉进电脑房里,玩一个叫《半条命》的游戏。其实就是两队人拿着枪互相突突,徐涛枪法不高,加上每次进入游戏需要等待五六分钟,徐涛不感兴趣,所以后来二柱连续约他几次都被拒绝了。
二柱肯定又在电脑房里突突突。
徐涛一边感叹游戏上瘾一边来到二柱家,二柱的 妈妈叫胡红梅,徐涛从小叫她胡姨。
“胡姨好。”徐涛敲开门。
“是小涛啊,快进来坐,你来找小壮吗,他不知道跑哪野去了,我给你打电话问问,唉,这孩子天天这样,不着家......”
“胡姨不用麻烦,我刚给小壮打完电话了,我来是想问我妈下班了没?”
“啊?你妈没下班吗?不能啊,厂里夜班早停了,她没回去?电话没打通?”
“我......这......”徐涛一窒,他不知该怎么跟胡姨说母亲置气的事,只得解释说手机忘家里了。
“哦,你等着,我拿座机给你打一遍试试。”
“喂海娅,是我红梅,你见没见着灵芝......”
“喂芳姐,是我红梅......”
“喂红霞......”
“......”
“刘姐你说刚看到灵芝从马副主任家出来,好好,现在往家走了是吗,灵芝他儿子满哪找她呢,嗯手机没带,行我放心了,你继续看电视剧吧。”
徐涛紧张地听胡姨一通一通打电话,心里总算大石落地,这个马副主任对他们家颇为照顾,母亲之前在车间操作机床,就是这个马副主任调她到相对轻松的后勤部门,前几个月,连徐涛给领导开车这事也是老马操办的,马副主任是徐家的恩人。
母亲去马副主任家肯定是为了买断的事,现在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厂里三万多员工,谁买谁不买还没下定论,这期间就各凭本事,有的买了断可能一个家庭就毁了。
其实徐涛也担心母亲买断,虽然现在开车挣得不少,总不如铁饭碗稳定旱涝保收。
什么是铁饭碗。
以前,南阴毛纺织厂就是铁饭碗,现在铁饭碗砸了。
以后呢?
......
今夜,徐涛只跑了半宿车,晚上回去的时候看见很多屋子的灯仍亮着,看来不止他一家睡不着觉。
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徐涛向里屋望了一眼,没人?打开客厅灯,原来母亲坐在小床上睡着了。
徐灵芝被灯亮醒了。
“回来了。”徐灵芝睡眼惺忪咕哝一句,让出床,起身向里屋走去。
“妈!”徐涛轻喊了一声。
徐灵芝停住身形。
“妈,你先等会。”徐涛说,“我跟你说点事。”
徐灵芝呆了一下,又坐了下来,淡淡开口。
“有什么事么。”
“你今晚去哪了!”
“跟你有关系么。”
“你去马副主任家干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
“是不是因为买断的事!”
“这是我的事。”
“我问你话呢!”徐涛生气猛地拍桌子。
“我都没问你整宿整宿干什么,你凭什么问我!”徐灵芝火气也蹭地上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他家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买断的事!”
“是又怎么样!”
“他要多少钱!”
“两万!”
“行。”
徐涛钻进床底,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对耳边两条并拢的双腿失去了 欲望。
扒拉半天,在徐灵芝疑惑的目光下,徐涛取出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盒子打了开来,是摆得整整齐齐,新旧、面值不等的钞票。
“这有七千,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徐涛说完这句,摔门而去。
(待续。)